进城之后,那不知名涂料所散发出的气味中便缺了尘砚所说的那一味**。在苏佑玥看来,除了到处都是齿轮以外,实在无法从这种乌漆抹黑的外表上面分辩出来那些铁制品究竟是什么。
然后再走出不远,大概百米的间距,就看见了和高耸的外墙相比稍显低矮的第二道城墙,苏佑玥挑眉,城中城啊。
进入第二道城墙之后,耶格城送算有了普通城池的模样,城门在队伍进入之后就关闭了,看苏佑玥回头去看那关上的城门,木尔塔捋着胡子笑道:“抱歉,实在是因为耶格城对我国至关重要,贵方在此逗留的期间就请各位待在城内吧。等到吾王与公主成婚之后,我等便护送诸位出城。”
苏佑玥抽了抽嘴角,她就看一眼而已,又没问什么,不过他明明和赵期并肩行在前面,又怎么知道她回头了呢?赵期可没回头。
木尔塔不知道,只因他的这么一句,苏佑玥已经把他划到了“需警惕”的那一类里了。
耶格城不大,从他们进城的那条大道就能看到城池的另一边,而且这里人也不多,不像岩阳城那样大街套小街、大胡同套小胡同的,格局非常简单,就是个丰字那样的。
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主干道上的一座院落里,那院落很大,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队伍里的人都住进去仍有富余,赵期谢过木尔塔和赫哲,众人便在此处安顿下来,等待公主的婚期。
多恩和巴尔格跟着赫哲走了,仅剩的几个夏国人也跟着离开了,只是走之前,他们一起寻到了苏佑玥,一丝不苟地行了夏国除了参拜皇帝以外最大的礼,算是迟到的谢意。
虽然苏佑玥其实根本没想过这件事,也端出难得的正形受了他们的礼,她知道,对于这些一个肠子通到底的夏国人来说,搞什么谦虚不受,反而不美。
和亲队伍出发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往日冕城来报了信,日冕城这边也早就选定了婚期。和亲队伍不可能久待,所以婚期也就算在了腊月初九,虽然不算是黄道吉日,但也差强人意,此时距婚期还有一旬,赵期也有时间准备,并不仓促。
这一日,忙得焦头烂额的苏佑玥被赵期找了过去。
赵期手边放着各式各样的目录名册,显然正在清点公主的嫁妆,边上站着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正躬身立着,等待他的指使。
看到她过来,她用嘴努了努边上的凳子示意她坐,分别嘱咐了几个管事几句便将他们打发走了,房中便只剩他们两人了,看着有些尴尬走神的苏佑玥,他道:“屋子里有些闷,去花园走走?”
“呃?噢。”苏佑玥点了点头,和他单独待在房间里,老实说她的确有点别扭。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院子里,他们来之前这里就是个空院子,没有人住,除了房内有日常打扫以外,院子里的积雪是没有人清理的。他们来了以后,因婚期将近,除了必要的通行道路以外,也没人有空来打扫花园,所以花园里的积雪已经积的很厚了,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沉默地走了一阵,赵期轻咳一声之后,总算开了口:“咳,纯星来找过我。”
听他提到公主的名字,苏佑玥就直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左边的眉毛挑了起来,眼神骤冷,却没有说什么,等着他的下文。
“那个叫贝利尔的波斯遗民,你是怎么想的?”赵期停下了脚步,偏过头来看着她,眼神看不出情绪,心里想的,却是贝利尔深刻的五官,和那日她和贝利尔裹着同一条被子窝在椅子里沉沉睡去的画面。
“你是帮公主做说客的?”苏佑玥的声音淡淡的,避开他的目光垂首看着沾满了白雪的脚尖。
赵期正要开口,却冷不防被她又开口打断了:“算了,不管你是不是,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请听好。”
“贝利尔是我作为奴隶买来的,但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是奴隶过,请你转告公主,别说她要的是贝利尔的眼睛,就算她要的只是贝利尔的一根汗毛,我……”苏佑玥说到此处,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蹙了蹙眉头,“算了,我不想说得太死,但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唐允杰牵着两头狼时我也没有让步。”
说完,苏佑玥转身想走,赵纯星在现在这种即将出嫁的情况下仍然说动了赵期向她要贝利尔,她总觉得心头不安,不行,看来以后得走到哪都把贝利尔带在身边才行。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肌肤相触的位置,他的指尖冰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苏佑玥挣了几下没挣脱他的手,无奈地转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天在马车上,你跟我说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很恶心,可是你和贝利尔呢?你和他不是兄弟,不是亲人也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这样的关系更亲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么?”赵期的声音听不出起伏,眼神也落在被自己握住的苏佑玥的手腕上。
苏佑玥闻言微怔,然后失笑:“你是觉得我和贝利尔之间有什么?”
赵期沉默,似是默认,苏佑玥觉得无语,翻了个白眼又要甩开他的手,赵期捏得更紧,眼神缓缓地从她的手腕上挪到了她的脸上和她对视,一字一顿地道:“告诉我!”
苏佑玥有些被他的气势惊到,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但很快被她按捺住了,这种时候没必要起无谓的冲突,等到赵纯星嫁过去,她马上和尘砚带着贝利尔走也就是了,这么想着,苏佑玥静了静心,才道:“我对他和对你一样,什么心思都没有。”
赵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澄澈而坦然,没有丝毫作伪,要么她说的是真的,要么她演技好得连他都看不透。
他松了手,转过身去,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苏佑玥也不预备再说什么,走了,她算是明白了,即便她认真回答了,他也不信,那也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