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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想去伽蓝寺为母亲守孝三年?”谢成临惊讶地问道。他刚在赵素心的服侍下更完衣,准备出门。这位年轻的谢家家主正当而立,五官肖似其生母,长相白净俊卓。

“是。”谢成韫答道,“请兄长应允。”

“阿韫,好好的去什么寺庙?”赵素心柔声柔气地问道。

她一本正经地胡诌八扯:“母亲生前信佛,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常去伽蓝寺为父亲诵经烧香,以求替父亲消业障、解冤结,超度亡魂。如今母亲也走了,却无人替她诵经超度,我身为母亲的女儿,自然义不容辞。求兄长成全小妹的一片孝心!”

赵素心慢悠悠道:“阿韫孝心可嘉,可你总归是个女儿家……”边说边向谢成临投去别有深意的一瞥。

谢成临立刻会意,肃然道:“是啊,你要诵经,在家里不是一样的?干什么一定要去庙里,还一住就是三年,那地方人多眼杂,你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也不安全啊,万一出了事,你让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母亲交代?”

她继续扯:“兄长此言差矣,寺庙内佛息浓郁,祈愿更易灵验,岂是家中可比?何况,寺庙乃清静之地,有诸佛菩萨护佑,我安安静静待在禅房内诵经礼佛,自不会惹人注意。”

谢成临着急出门,不耐烦地说:“此事不妥,我不能同意。好了,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有什么事,跟你大嫂说也是一样的!”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剑,大步走了出去。

谢成韫静静立在原地,垂眸,不动声色,心里想着如何应付赵素心。

“阿韫听话,大哥大嫂也是为了你好。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待在家里,供佛、念佛、诵经,你爱做什么都好。”既然你不让我痛快在先,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赵素心起身,面上依然堆着笑,掸了掸裙摆,“大嫂还有一堆事要做,就不陪你了,你先回去罢!”

谢成韫轻叹一声,很快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对赵素心道:“大嫂先等等。”

“哦?阿韫还有何事?”

“大嫂可能帮我?”

赵素心为难道:“哎!不是大嫂不肯帮你……”她的目光饱含期待,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

在这世间,但凡弱者,总会受制于种种无奈,为达目的不得不低头,到来难遣去难留。而这些所谓的强者,仗势欺人的嘴脸又是多么可恶。她在心里默默发誓:谢成韫,这会是你最后一次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那就是能了。”她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大嫂想要的,我可以给。”

没料到她这么直接,赵素心一下愣住,等反应过来,忙屏退丫鬟,笑着说:“阿韫,大嫂不是这个意思,你把大嫂想成什么人了!”

她扬眉,“难道,宵光还不够?”贪得无厌的女人!

赵素心有些应付不来,她才发现她这个小姑,似乎病了一场之后,便和从前判若两人了,难道这一病还能转性不成?

“大嫂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我有。”她干脆道。

赵素心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管她变成什么性子,总归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管她要做什么,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难不成还能兴风作浪?既然你送上门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可她要的东西,不是寻常物件,她又有些担心谢成韫舍不得,毕竟她曾见过小姑对那物件爱不释手的样儿,躲躲闪闪道:“凝儿曾在你房里见过一只和田黄玉手钏,很是欢喜,回来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她的唇轻轻地勾了起来,还以为会要什么,不过是些唐肃拿来哄她的玩意,她手上倒是多得是。你之稀珍,我之粪土;你之欲念,我之生机!

“那就给她好了。”

赵素心还有些遮遮掩掩的,“这要是让唐公子知晓了,怕是会恼的罢?”

“那就不让他知道。”她意味深长地朝赵素心笑了笑。

赵素心也笑了起来,“好妹子,凝儿没有说错,你这个姑姑果然是最疼她的。”

“那我去伽蓝寺的事就拜托大嫂了。”

“那是自然,就冲着你这份难得的孝心,大嫂我也得成全不是?等你大哥回来,我一定劝他同意!”赵素心连连允诺。

谢成临耳根子软,赵素心又有张三寸不烂之舌。既然赵素心拍胸脯了,这件事多半是成了。

回去的路上,她脚下生风,恨不能立时三刻就能冲出这片令人窒闷的牢笼。

果然,隔日谢成临便派人来说同意她去了。

“小姐,咱们真要去庙里住三年么?”夜里,元冬一边整点行装,一边问。

“是啊。”她站在窗边赏月。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让人心情舒畅,就连元冬也看起来顺眼了几分。

“可是,这么大的事,小姐怎可不事先同唐公子商量就擅自决定了?”

嘶!这丫头可真会煞风景。她脸一板,“怎么,我自己的事我还做不得主?左一个唐公子,右一个唐公子,你这么喜欢他,不如我哪天将你送给他算了!”

元冬吓一跳,赶紧道:“哪有的事,小姐说笑了。”

有这小奸细在,唐肃必然早就得到消息了,想到这里,她心一沉。这两日,她一直等着唐肃出现,试想了无数可能,也想好了种种托辞。明日就要出发了,他却始终未出现,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半夜里,人倒是来了,却不是她要等的那个。

本来关着的窗打开着,明月清辉透过窗,如流水一般静静铺泻一地。

谢初今一袭夜行衣,明目张胆站在她床前。她睁开眼,俩人大眼对小眼,对了一会儿,她先开口:“阿今?”

“没吓到你罢?”谢初今道。

“没有。”她从床上坐起,“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我……”谢初今挠了挠头,“有件事要告诉你。”

能让他半夜破窗而入,应当不是小事。

“你说。”她严阵以待。

“我打听了一下,唐稳的确是有个私生子的。”

她浑身一震,心猛地提起。

谢初今继续说道:“至于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唐楼不得而知,但唐稳就只有过这么一个私生子”。

“有过?”她一下便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谢初今双手抱臂,解释道:“当年,唐稳知道有这么个血脉之后,曾派人去接他回来认祖归宗。不过……”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不过什么?”

“他们回来的途中,遇到一伙匪徒袭击,去接他的两个家仆一死一伤,他也没能幸免。”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孩子早在五岁时就已经死了。”

死了?竟然死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兜兜转转,竟然是这么个结局……

她失魂落魄的,一颗心浮浮沉沉,最后彻底沉到了谷底。

“姑姑?姑姑?……”

谢初今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茫然道:“嗯?还有事?”

“你……”谢初今本来心中很是好奇,唐家将这件事掩盖得很好,唐稳这个私生子的事,他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听出来的,他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姑姑又是如何得知的?但看看她那呆若木鸡的样子,他决定还是不问了,“算了,我要说的说完了,我走了。”

“阿今,多谢,你有心了。”

谢初今满不在意道:“你付了那么大一笔酬金,我只是还欠你一个交代罢了,这下你我是真真正正两清了,我可再不欠你了!”

她心中一暖,感激地朝他笑了笑,道:“阿今,明日起我要去珈蓝寺为我母亲守孝三年。那本《天下奇术观止》,你若是有哪里不明白,想找人切磋,可以来找我。”就如从前。

谢初今嗤了一声,“就你?”

她点头,“你可以试试。”

打击她的话最终还是忍住没说出口,“到时候再说罢!”谢初今转身走到窗边,一个利落的纵身跃出窗外。

满室清辉顿时变得清冷无比,她的表情一分一分凝重起来。

自重生以来,她似乎从未站在唐肃的立场上认真想过。如果她是唐肃,当他带着前世的夺妻之恨重活一次,睁眼之后首先会做什么?

明月被云遮掩,四周突然暗起来。一阵夜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明明才刚入秋,她却感到了数九的寒意。

第一件事,当然是,将仇人先除之而后快!

她在暗黑中,任思绪在静夜里纷飞。越想越心寒,心头渐渐弥漫出苦意,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千丝万缕最终织成了一片幽凉孤寂的天地,将她包裹其中。

她曾设想过唐楼这一世会是什么模样,但她没想到,这一世他会是这样的结局,人生还未铺展开来便已戛然收笔。

她也曾设想过这一世再见到他,她要如何。即使他对前世的恩怨一无所知,她也想在心里告诉他。

她想对他说:“不想了。”

不想杀你了。

可是,这世上早已没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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