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夜幕星河(1 / 1)

海圆历1520年年末,王下七武海集会。

为了应对这次集会,马林梵多提前三天便开始戒严。

——这个戒严,不是驱逐民众,不是监视海贼,而是海军内部的一次大规模换班休假。

说起海军这个机构,它具有世界上一切大规模机构都会有的弊病:部门臃肿、人员繁杂、手续繁琐又官僚,还充斥着各种走后门的军二代。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海军到作为一支足以左右世界的武装力量,哪怕人员构成十分之复杂,但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依旧怀抱着正义。

艾丽卡看过近五十年来,海军本部关于世界大征兵活动的详细资料。

在大海贼时代初期参军入伍的人数,在那张统计柱状的统计表里,高的格外独树一帜。

在那个时代加入海军的人,也不都是和贝尔梅尔一样希望保护民众的人——他们大多数和海贼有仇,而且是血仇。

这些人不一定心地善良在乎正义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们足够恨海贼。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这种心理,世界政府灌输给海军的绝对正义、那种冷酷无情底线极低的扼杀观念,才可以毫无阻碍、锲而不舍的灌输二十年。

不同于高级军官的自我怀疑【代表人物大将青雉】,也不同于低级海兵得过且过偶尔还同流合污,中级的海军军官一贯表现的非常冷硬。

对他们来说,憎恨海贼、击杀海贼,就等于正义。

像艾丽卡宫这等人,最开始明明说【海贼是原罪】,半道上却改去支持司法岛、最后还把自己变成了王下七武海里面的那个“王”——这种行为其实等于背叛组织,兼背叛革命。

然而因为天龙人的身份无懈可击,所谓的海贼审判程序又莫名其妙的很得民心,所以艾丽卡宫虽然被无数军官默默腹诽着,但他们依旧认同本部大督查是海军的一份子。

但七武海并没有这个待遇。

王下七武海制度实行了八年,每年两次集会,海军一整个本部,就没给过一次好脸。

每当集会前夕,那些看见海贼就恶心的不行的中级将官们,就开始排队休年假、查作息、求调休、求外出任务。

哪怕以女帝汉库克这等美貌,也只能影响都自己的待遇,大环境对于海贼的厌恶分毫不减。

但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七武海制度实施了以后,这些归附了政府的海贼确实得到了尊重和善待。

——这份“善待”,不止给予成名的七武海,还有被纳入考虑范围的候选人。

这次开会的主要议题,就是候选人考察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七武海连七个人都没招满过,此次会参加会议的也只有五个人,到艾丽卡宫离开玛丽乔亚为止,确定已经到达的人,只有“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一个。

艾丽卡宫是坐在船舵上一路睡到马林梵多的。

据科学部队给出的检查结果来看,她吃的那个不明物【贝加庞克从三年前开始,拒绝称那股力量为恶魔果实】进入了第二次活跃期,有在本身基础上进行二次觉醒的意思。

至于它活跃完了以后具体会变成什么样……现在还无法确定。

用最新的体检报告来看,贝加庞克之前称之为代价的疼痛期,更应该被称呼为重塑期——那个不明物按照月亮和潮汐的周期,每个月都在重塑她的身体。

而之后所谓的虚弱期,就是她的身体适应增加的那部分力量的时间,一段合理、但又短暂的成长期。

像是海水会一浪一浪的叠加成海啸一样,每个月都在增长一次的力量,最终在她吃下果实的二十五年以后,由量变引发了质变。

托这份前所未有的二次觉醒的福,最近的三个月,艾丽卡一直处于熏熏然的低烧之中。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接近于喝酒喝大了,飘然的倦怠中还掺杂着一丝热血上头的兴奋,有时莫名其妙的就会开始傻笑。

米霍克走进准备给七武海的休息室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张笑脸。

休息室的空间非常大,光线状况也足够良好,随着窗帘摆动的幅度,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一股清淡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银质勺子敲打瓷器内壁的声音叮叮叮的响个不停。

趴在桌子上的女人拿勺柄的动作非常随意,只用两根手指捏着勺子尾端的雕刻,像是做着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不厌其烦的搅动着杯子里深棕色的茶水。

因为捏的不稳,搅动的幅度便时大时小,本就格外花哨的勺子坠满了水珠,透过镂空的纹路往下流,最终占满了她的指尖,顺着指甲的轮廓缓缓晕开。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身边一直围绕着一股病气,不论穿着多么华丽耀眼,看起来多么意气风发,她就是理所当然的带着种沉郁又低落的湿气。

就像现在,玩弄饮料这种幼稚的行为一般是很招人讨厌的,但米霍克在皱眉之前,首先看到的是她的指甲。

确切的说,是结缔组织和甲沟联结的地方。

薄薄的皮肉透着股嫩生的白色,在联结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粉红色,顺着指节滑到手腕,随着肉眼可见的淡色血管一起消失在袖口。

——不止循环末梢,这个女人全身的皮肤应该都是这种状况,白皙幼滑的看不到半点毛孔,透白的像是皮肤底下盈满了水,稍微碰一碰就会迅速的留下痕迹。

比起成年人,她那副身体,看起来更像是需要人轻拿轻放的婴孩才会有的样子。

海藻一样的黑发带着清凉的水汽,贴在脸侧便自然的和那种奇异的肤质成了对比,但凡这个女人敛着眼睛叹口气,那股异样明显的病气便瞬间聚现起来。

——比起关心着给她加条毯子,这幅神态大约更能勾起别人去扯开她衣领的*。

像是终于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响动,自得其乐中的女人,终于慢悠悠的抬起了头。

她脸上的副神态带着莫名的稚然,陌生的让人有些惊讶,眼角的淡红色一路晕倒脸侧,下嘴唇微微有些起皮,笑的有种盲目的愉快。

米霍克大概和记忆里的印象对比了一下,觉得那股挥之不去的稚气,大约是因为一贯眯着眼睛的女人,这回终于努力的把眼睛瞪圆了吧……

“米霍克?”

她的鼻音很重,并且在句尾刻意的拖了很长的调子,却意外的并不会让人觉得矫柔。

“第一个来的啊……”海神小姐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没睡醒一样懵懂:“真该表扬一下。”

世界第一的大剑豪默不作声的摘下礼帽,整理了一下帽子上的羽毛,不急不慢的问她:“怎么了?”

“怎么?”

似乎连反应都变得有点慢的女人努力的思考了一会儿,稍稍抬起头来缓了缓神,看着总算有了点样子,她回答说:“最近能力稍微有点变异了。”

艾丽卡用指节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终于清醒了些。

“不过还好,只是最近有点迷糊而已。”

这种模糊不明的说法明显让男人的疑惑更重了,艾丽卡于是虚虚的举起手掌,用格外黏糊的声音跟他解释说:“你看。”

话音一落,她的五指陡然透明,淅沥的水流在半空中拧成了一个海军的标志。

“这是恶魔果实的元素化。”

接着她的手指指向半空,潮湿的水汽便立刻汇聚起来,不一会儿就凝出了一个苹果大小的水球。

“这是果实觉醒之后,可以对自身能力之外的同物质产生的影响。”

再然后,海神小姐眯起眼睛缓了缓神,突然以手作枪,举起来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砰”的一声。

她冲着他的心上开了一枪——连这个“砰”的声音,都是她自己配的。

事实上,那个神态简直称得上非常可爱。

但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剧烈的麻痹感袭上心头,米霍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眼前一黑,耳畔全是自己心脏骤停后再次开始剧烈跳动的声响。

四肢不受控制的感觉对剑士来说简直可以称之为恐慌,饶是鹰眼这等定力,都震惊了那么两三秒钟。

“抱歉啊,”女人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进他的耳中:“我这段时间控制力不是很好,稍微失了点分寸,米霍克……”

“没事。”

穿着酒红色衬衣的男人捏了捏胸前挂着的十字匕首,意外不平静的看向十分懒散的、在表达歉意的天龙人公主。

他心跳的很快,快到差点超过血管耐受力的程度,这大约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心跳加速——虽然不是因为爱情。

接着,那个女人毫无所觉的炫耀说:“很可怕吧,心脏不受控制的感觉?”

虽然感叹的成分多些,但鉴于长达十年的信件往来,米霍克对她什么情况用什么语气熟悉的一清二楚。

这就是炫耀。

——当然,和前面一样,这个炫耀的神态也非常值得赞美。

“已经不需要是同物质才可以掌控了,”艾丽卡回忆着那种触感,说:“人体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吧……”

“血液、肌肉、脏器、骨骼什么的。”

她的手指稍稍捏了捏,痉挛一般的痛感立刻袭上了鹰眼的左臂,鼓胀着像是要破体而出的疼痛难得让剑士皱起了眉头。

艾丽卡虽然迷糊着,但依旧精准的把握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于是立刻松开手,眯起眼睛说:“感觉相当清晰呢,那种稍微动一动,就可以让米霍克全身的血液都到我身边来的预感……”

“有种捏成拳头后,米霍克你就会在我面前直接碎掉的感觉呢……”

说完,她还挺高兴的笑出来了。

鉴于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确实十分异常,米霍克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是吗”,回首找了个顺眼的座位坐下,把帽子往脸上一扣,开始闭目养神。

艾丽卡:很好,又生气了。

比起研究他为什么生气【八成是因为最近三个月她都没回信的缘故】,艾丽卡开始转动着自己浆糊一样的脑子,按照两人间一贯的相处方式开始思考如何哄人。

过了许久,室内想起了天龙人懒洋洋的声音。

“米霍克你……最近有什么看得上的名剑吗?”

对剑客说这种话,其实是非常讨嫌的,哪怕鹰眼现在已经打定主意沉默到其他几人来到,也克制不住的掀开帽檐看了看她。

准确点说,是瞪她。

她这个土大款的画风……

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才不是土大款呢,”艾丽卡撑着额角坐直,分外慵懒的回瞪了他一眼:“虽然西凯阿尔已经亡国了,但克拉伊卡娜岛上就那么一个国家。”

“你已经搬到那座古堡里去住了吧?”

她强调着用手指戳了戳桌面:“我等于送了你一个国家啊……”

异常兴奋的女人吸了吸鼻子,可骄傲的啧了一声:“一般二般的土大款办得到这种事情吗?”

那笑容带着种风流的浪荡,调笑意味重的带着股异样的脂粉气。

——跟那个男人笑起来一个样子。

鹰眼冷淡的看了看她的笑脸,没说话。

艾丽卡这会儿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兴奋了,身体里血液奔涌的声音像是海浪一样拍打着她的耳廓,于是在他人看来,便是她突然懒散下来,意外的开始傻笑。

鉴于那张脸的美貌程度,就算是傻笑也依旧很好看。

静了半晌,男人半隐在帽檐阴影里的眼睛是锐利的灿金色,一贯的不带什么多余的感情。

艾丽卡听到他说:“和你放任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德雷斯罗萨做的事情一样吗?”

“啊?”

对着这张明显没听清楚人话的懵懂脸,米霍克又轻巧的把帽子盖了回去。

“没什么。”

一直闭着眼睛休息的剑客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站起来,拿着剑黑刀离开了休息室。

等门关上,室内瞬间静的呼吸可闻。

“……又生气了?”

处于微妙放飞自我阶段的艾丽卡宫熏熏然的打了个哈气,兀自严肃的思索了一会儿,煞有介事的感叹了一句。

“还挺好看的。”

大概一刻钟之后,敲门的通讯兵汇报说,新任七武海的候选人已经到了,是带到后面等着,还是现在就允许他进入七武海的休息室?

“这个啊……”

艾丽卡一边努力回忆着这回的候选人是谁,一边示意等待的海兵直接将人领过来就好。

等那个新人到了门口,她才想起来因为二次觉醒的缘故,最近的文件她都还堆在一起没看呢……

艾丽卡现在的状态只是有点迷糊,这意味着同样的事情,现在她要花原来四五倍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哪怕这样她还敢来和七武海开会,一是她二次觉醒带来的那种能力——依照目前表现出的症状,只要还是个客观存在构成里有水分的东西或者人,一般情况下是经不起她随随便便一捏的。

二,就是现任七武海的五人中,波雅·汉库克、乔拉可尔·米霍克、甚平、巴索罗缪·熊、还有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都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人。

不论是出于利益统一,看得顺眼,爱或是惧怕,这五个人对她来说都算得上安全屏障。

至于新来的这个候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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