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症状,和王爷发病时一模一样,只是淳于敷不是说只有皇族才会中毒么?她怎么中的毒?
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她却来不及多想了,急忙起身就要离开,“你等着,本宫立时去让北齐王给你寻御医!”
“别过去!”淳于敷及时拉住她,牙齿一边打战一面道,“你就是出去了…叫来御医…也没有用的…清河王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高畹兮一愣,好半天才转过身来,艰难问她,“你是什么…意思?”
“咳…字面上的意思,王妃不会不明白的。”
咳一声,淳于敷对她露出一缕苦笑,道,“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文施对女色毫无兴趣,所以,可能会比清河王要多活个几年。”
“你不是皇族,怎么会染病的?”高畹兮却对这个消息接受不能,走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肩膀,快哭了似的和她道,“你别死啊,你死了,本宫给谁写信,跟谁闹别扭啊!”
合着她活着就是为了让这位王妃有收信、闹别扭的对象的?
淳于敷颇有些哭笑不得,又咳嗽几声,才虚弱地半躺在马车壁上,慢慢与她笑道,“我虽不是皇族,可殿下是啊。”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这毒,是代北齐王中的?!
“你的意思,你是代北齐王中的毒?”高畹兮越发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了,“你不是大夫么,你怎么会中毒的?吃东西、穿衣裳前你不会望闻问切么!”
“就是知道有毒,所以才更要吃,更要穿啊。”淳于敷慢慢说着,举起手伸到自己眼前,看见指甲上越来越深的毒色,笑开了,“那些东西,是必须得吃,必须得用的。殿下知道,我也知道,所以咱们俩每次就对着送过来的东西猜拳,赢了的就把东西吃光。”
想想在漠南时,有一次,她们为了谁该吃这个争论的险些打起来的场景,淳于敷就觉得好笑。
钱玉坚持不想拖累她,她坚持不肯让钱玉死,两个人被逼得没法子,一合计,只能用孩童间的游戏,来决定她们的生死了。
不过还好她是大夫,每次钱玉赢了,吃下那些含了慢毒的东西时,她还能替她把里头的毒物逼出来一些。
至于她自己么,医者不自医,御医也解不了她的毒,只能听天由命,能活多久是多久了。
“你是说,北齐王也中了毒?是谁干的?谁能有这样大的胆子?!”
高畹兮听得难过,这两个人是不是傻,哪有知道东西里有毒还吃的!“北齐王既然知道自己的膳食里有毒,又为何还要吃?!”
“王妃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不想她掺和进来,淳于敷闭上眼,淡淡道,“这京都如今不能与从前相提并论,越早远离越好,王妃还是快些离开吧。”
“本宫说了,你让本宫走,本宫就偏不走!”高畹兮的倔脾气也犯了,一甩袍袖,怒道,“大不了咱们一块死在这京都罢了!”
“王妃为何要因为文施置气而置自己性命于不顾呢。”淳于敷颇为心累地叹了口气,对着怎么都说不通的高畹兮,疲惫摇摇头,闭眼道,“那就随王妃的便吧,只是,到走不了的时候,可莫要怪文施未曾提点王妃。”
高畹兮固执地哼道,“放心,本宫的事用不着你管!就是死了,本宫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她也不顾淳于敷愿不愿意,继续和她挤在这辆马车上,霸着她身旁的座就不肯走了。
一行人到得宫门时,已快近酉时了。
宫门口灯火辉煌,驾车的护卫在宫门口停了马车,掀开帘子,扶着钱玉从车里走出来时,从宫门西侧便走过来一位和她一般美貌的公子,养了她十几年的钱世勋跟在他身后,两人施施然地走到她们面前。
望着垂下帘子的几辆马车,美貌的男人弯了弯桃花眼,戏谑道,“真是想不到孝卿你居然那般喜爱淳于姑娘,本公子只是听说淳于大人罚她跪了一天祠堂,你既然就心疼地过去淳于府把人接回来了,怎么,是迫不及待要和淳于姑娘洞房了么?”
明人不说暗话,齐孝衍知道她是女人还这么说,真是存心给她找不痛快。
想想,钱玉冷笑一声,道,“孤好歹还是北齐王,想做些什么,难道还要与燕公子商量?倒是公子,虽说孤的后宫里没有嫔妃,但都这般时候了,公子还出入王宫,又意欲何为?”
“你!”她那美貌大哥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许是顾虑到身旁有钱世勋在,咬牙将这股气忍了下来,又恢复了寻常笑眯眯的模样,转脸平和地与一边的钱世勋道,“仲父,您看,孝卿她又误会我的话了,我的意思,是这样晚了,她还不睡下,明儿个怎么有精神早朝呢?”
“嗯,孝衍考虑得是。”钱世勋皱眉,好一会儿才板着脸点点头,望一眼钱玉,教训她道,“你如今既然是北齐王,就该以江山社稷为重才是,夜半还往外跑,实在是有损皇族的颜面。”
“是么,孤只是夜里出去一趟就是丢了皇族颜面,那燕公子深夜过去勾栏花苑,又怎么算?”钱玉不甘示弱,冷冷看着钱世勋,“钱大人不是喜抬出祖宗条律与孤说事么?怎么,孤的好大哥做出这样的事,钱大人就不加理会了?”
“仲父,您别听她胡说!”听说,齐孝衍慌忙解释道,“是您之前跟我说过那些大人喜欢花楼,所以我——”
“好了!”及时打断他的话,灯火下,钱世勋的脸色很明显地黑了下去。
这些话,是能在外头说得?他是怕钱玉找不到他结党营私的把柄了可是?明明一母同胞的两个人,怎么这个总是扶不上墙。
叹了一声,钱世勋一下撩开衣摆,主动向钱玉下跪谢罪道,“是老臣有罪,不识好歹带着燕公子过来宫门中,违了规矩,还望殿下恕罪。”
说着,他又向齐孝衍道,“公子,还不给殿下谢罪?”
“仲…钱大人!她可是你养大的!”齐孝衍不甚愿意地皱眉,磨磨蹭蹭地不肯动弹,他心里,钱玉不过是暂时替他保管了这个王位,到后来,这皇位还是他的。
让他给钱玉这个假凤虚凰的妹妹叩头,他可做不到。
“钱大人严重了。不必多礼的。”钱玉见状,心里又寒了一层。
钱世勋把她养大当真只是养大而已,银子是由她用,教养她也是真严格,可却从未像维护齐孝衍一般维护过她。
若今日她和齐孝衍的身分对调,别说是主动替她揽罪了,他怕是该想方设法地让她给齐孝衍赔罪,好让他的宝贝疙瘩消消气了。
可笑,怨不得自她幼时起,她的这位名义上的爹就不时对她哀叹为何她不是男子呢,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她文韬武略习得再样样精通,再拼命打江山,再励精图治,也抵不过齐孝衍是个男人,能够替皇族延续香火。
真是可笑至极。若不是后梁如今还虎视眈眈,朝中还有些大臣支持她,恐怕她如今就要被囚禁起来逼退位了。不过,恐怕她被逼的那一天也快来了。
她以为,就算再如何偏心,钱世勋好赖抚养了她,对她还是存了一些些父女之情的,谁知她当真是看错了将领的冷血无情。
会透过各个法子给她下毒,还派人监视着让她吃完那些东西,对于她,年少时就在战场上厮杀的钱世勋,哪会存有什么感情?
想着,钱玉心里阴霾更重,淡淡笑道,“就如燕公子说得一般,孤是钱大人养大的,钱大人对孤有养育之恩,孤怎么好让钱大人给孤叩头呢?”
说完,她跛着腿,慢慢走到钱世勋跟前,虚扶了他一把,笑说,“这更深寒气重的时候,爹可要注意身子啊。”
“微臣惶恐。”钱世勋忙膝行退了一步,依旧低着头,颇有些伤感道,“老臣蒙殿下厚爱,未免得意忘形,久未见殿下颜面,觉着异常想念,所以,才冒大不韪让燕公子带老臣过来探望殿下,还望殿下明鉴。”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看看她爹,不愧是能和淳于敷的叔父分庭抗礼的老狐狸,就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眼眶就红了,要不是她查清楚自己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她还真当他有多喜欢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呢。
钱玉不为所动地笑了笑,“是么,孤也觉着许久不见爹了,不过,爹也曾告诉过孤,规矩就是规矩,尤其孤还是这北齐的王,坏了规矩,又如何立足?爹说是不是?”
钱世勋眉头略皱,随即舒展开,跪在地上叩首淡淡道,“殿下说得是。”
“爹理解就好。”钱玉把脸上的笑一收,起身冷脸吩咐身旁的护卫,“钱大人和燕公子犯了宫规,孤念在和他们是亲眷的分上,就一人赏二十大板吧,让他们先在这宫门前跪几个时辰,等上朝时,你再把人拉到神武门前,当着那些上朝的文武百官的面儿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