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郑重其事的,木雪不觉也绷起脸,认真道,“还请王妃示下。;”
“本宫想请钱夫人过来替本宫管管铺子。”高畹兮单刀直入道,“本宫爹爹把这定业城的铺子都交给本宫来管,还把先前帮本宫理帐看铺子的管事们都调回到金康去了,这么多的铺子,本宫一人管太累,便想寻一个信得过的人,与本宫一同管理这些铺子。自然,报酬是少不了的。这定业城里但有的铺子,无论是做什么的,钱夫人可以挑五间,本宫就把它们送与钱夫人。”
也不知是不是贵族太不知民间疾苦,还是这位王妃向来是出手大方的人,她和她也不过就有过两面之缘罢了,她竟然开口就要送她五间铺子。
江南向来繁华,这五间铺子,又不知能赚得多少银钱。
见她似信非信的样子,高畹兮笑道,“钱夫人不必疑虑,本宫是觉着与夫人合得来,且觉着钱夫人聪颖才如此为之。这铺子于本宫来说,不过可有可无的车薪罢了,只是这铺子实在是过多,本宫觉着力不从心,所以才想让钱夫人助本宫一臂之力,若是钱夫人还是不信,也可暂缓缓,回去和钱公子商讨一二,思虑妥当了,派个人来告知本宫便是。”
听她提到钱玉,木雪忽然想起,也许可以借王妃之力,去寻一寻她呢。王妃势大,寻一个人该是不在话下的。
想着,她轻轻施礼,“多谢王妃厚爱,那民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答应得这般快,高畹兮倒是有些惊讶,“本宫以为钱夫人要多思虑几下才会答应呢……既然钱夫人答应了,走吧,跟本宫去酒楼里坐一会儿,等他们将屋舍找到了,本宫再带钱夫人过去瞧瞧。”
说完,她便明媚笑着,拉起她往酒楼走,边走边转脸与她笑说,“钱夫人,你方来这定业城不久,不知道这里有好些个吃食,有名极了,本宫一直想找个时日过去尝尝,可想想只有本宫一人,过去未免无趣,现下钱夫人你过来了,本宫往后出门便有人陪了!”
合着这位王妃是嫌弃一个人太寂寞了,才找上她的。
木雪无奈地想着,回头对钱多几人道,“你们回去府里吧。”
她话落,高畹兮便摆手笑,“哎,难得来了,又走了多无趣,就让他们跟在咱们后头一道去吃酒吧。”
说完,她吩咐那老掌柜把木雪的首饰收好放到钱多怀里,又赐了他们三人每人二十两银子。
见状,木雪只得道,“还不谢谢王妃。”
几人齐齐跪下拜谢说,“多谢王妃!”
“无事无事,”高畹兮笑眯眯道,“咱们走吧。”
在城中逛了半天,最后高畹兮选了个可以临窗望见江水壮阔景色的酒楼。
迫不及待带着她往二楼坐下后,笑着打开了窗子,一股潮湿的江水气顿时扑面而来。
清新的感觉让她高兴得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转身对木雪笑道,“快看!这样的景色本宫还是头次看见呢!听说这酒楼里的酒水就是拿这江水酿的,本宫今儿一定要尝尝,这酒是什么味儿的!”
这位王妃外面看着端庄贤淑,谁知心性竟然这般活泼。
木雪表示开了眼界。看她将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忙道,“王妃小心,那外头都是水,掉下去可就糟了。”
“无事无事。”高畹兮笑说着,唤来个女官,让她派人把窗边的桌椅撤掉,并给她拿两根钓竿过来。
木雪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的行动,直到她把那女官拿过来的钓竿递了一根给她,她才隐约明白她想做什么。
“王妃,是想钓鱼?”她试探着问说。
“是啊。”高畹兮笑说着,把鱼钩拋到了水里,回头跟她解释道,“这酒楼里做鱼的手法最好,醉鱼和醋生鱼都是一绝,本宫早就想尝尝了。”
可您想吃鱼,也犯不着自己钓啊。
木雪汗颜不已,也只能随着她把鱼钩拋到江水里,看着江水的波浪推浮着细细的鱼线发愣。
江风清凌地吹在脸上,舒服得人直想睡下。
木雪勉强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逼着自己全神贯注地盯着鱼竿的动静。
这时,一边的高畹兮忽然又开口道,“听说,钱夫人的母亲是江南出身,敢问令堂可会刺绣么?”
“不瞒王妃,家母曾是绣娘。”
“哦?那这么说,钱夫人也精通刺绣了?”
“不敢说精通,只是家母教了些皮毛。”
“那敢问钱夫人可会花绣与双面绣?”
“花绣略通皮毛,双面绣却是不会,听我娘说,这技艺只有几家世代以刺绣为生的人才会。”木雪谦逊说完,见她面露难色,不禁好奇问说,“王妃可是有什么难处不能解么?”
高畹兮叹口气,说,“摄政王过三个月便是生辰,宫内的陛下年纪渐长,到了可以亲政的年纪,为了暗示摄政王让权,便想将这寿宴做大,寻绣娘刺双面千寿图,送予摄政王做贺礼。本宫爹爹便被分派了这事,本宫爹忙于政务,就把这担子全权交给了本宫。”
就是双面千岁,也到不了万岁,意思是就使你权利熏天,你也不是皇帝。
这小皇帝的心思倒是挺不错,但权利是自己夺来的,靠人家让,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木雪心内思量着,又听高畹兮叹道,“这样两边都不讨好的事,本宫爹爹本是不想接下的,但皇命难违…本宫近日,寻了好些个会刺绣的绣娘,都说不会这技艺,本宫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帝皇家争权,往往受其害最深的还是大臣。若是一不小心跟错了人,就有灭顶之灾。尤其是似高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到时可能就是削爵诛九族,身死还不算,以后代代子孙只能当平头百姓,这可就更严重了。
木雪表示理解高畹兮的难处,劝慰说,“王妃莫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
“看本宫,好好儿的又说这些做什么。”高畹兮勉力笑一声,看木雪手中钓线忽然被拉直了,连忙道,“钱夫人,快拉!你的鱼儿上钩啦!”
她赶紧将鱼竿提上来,一看,是一条肥美的草鱼。
“啊,本宫当是鲈鱼呢。”高畹兮颇为失望地低头说道。
木雪不知她为何要执着于鲈鱼,事实上,这位王妃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这跳跃的性子,她还没适应过来。只能装作没听见她话的样子,把鱼取下来,装在桶里递与她们身后侍立的女官,让她送到厨里去。
接着,高畹兮自己的鱼钩也上钩了,却是一条鲫鱼。气得她又让女官拿来两根鱼竿,一个人执了三根竿子,一齐拋下了江,怒道,“真是可气,本宫今儿就不信,钓不到一条鲈鱼了!”
她摩拳擦掌的样子让木雪想到了三岁时非要摘到院里那棵枣树上青枣的自己,不禁摇头想笑。
她好像觉着,自从清河王殁后,这位王妃,心性好似变得更活泼了,外表还是温柔知礼的,心里却是纯真的满满少女感。
最后,她们两人钓了足有三小桶鱼,却是一条鲈鱼都没有。
气得高畹兮在那些酒菜摆上桌时,只一个劲儿的抱着酒壶不松手,偶尔吃一下桌上她自己特别点名要的盐酌莼菜。
吃了一会儿,她便酩酊大醉,却还是抱着酒壶一面往嘴里灌,一面拿筷子敲着碗,伤感道,“莼鲈之思,莼鲈之思,本宫倒替你思了,替你吃了,甚至都跑到江南来替你思乡了。你倒好,自己跑得没影儿了。你不是说,江南是你的故乡么,难道是骗本宫的!本宫想想,是本宫对不住你,可先跑的是你啊!本宫又没说过不负责!嗝……归去来兮归来兮……江风起兮胡不归……归……你倒是归啊!”
木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认定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王妃在耍酒疯,惊得夹了一块熏肉都忘了往嘴里放。
她的老天爷啊,她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她们身边侍候的女官倒是见怪不怪,看不见似的任高畹兮在那儿闹,面无表情地对木雪道,“钱夫人勿要见笑,王妃醉了,不能招待您了,还请您不要客气,自行好生用饭。过后,请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王妃失态的事。”
“民妇明白的。”木雪忙道,看一眼通红着脸还在继续嘟囔说什么的高畹兮,忽然有些奇怪她嘴里说得人是谁了。
虽说清河王方殁不久,他的王妃就有新欢这件事说出去叫皇家丢脸,不过想想高畹兮才十几岁,难道要她守一辈子活寡么?
她倒是挺支持高畹兮有新欢的,只是听她嘟囔的话里,似乎她和那男人有过床第之欢后,那男人就拋下她跑了。
这样负心薄情之人,也不知王妃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但这毕竟是她的私事,木雪也不好过问,只能尴尬地自己低头吃菜,一边听高畹兮在那边委屈地控诉着那男人的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酒品好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