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多伦多的冬天
“明天!看这里!”子蓉开心地朝明天大喊,明天闻声看过去,几年没见的大姐,长发极腰,大波浪卷发,细致的妆容,看不出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妈。
权子蓉推着轮椅,对明天嘘寒问暖。明天四处看看,随口便问:“姐夫呢?”
权子蓉的脸色轻微变化,有点落寞,但是不想让明天看出来。“你姐夫在忙,公司全靠他一个人撑着,很辛苦。”
明天皱起眉头,眼珠一转,回过头继续问:“姐夫真的好忙,好久都没联系了。那瑞呢?想不想小姨?瑞,你都这么高了,和小姨坐着一样高!”
瑞假装嫌弃:“小姨,我长大了肯定和舅舅一样高,你呢……应该不长了吧?”
权子蓉笑笑,推着轮椅走的更快了:“瑞,别淘气,这么和小姨说话,没礼貌!一会儿就的回学校了!”
瑞碧蓝色的大萌眼,混血儿就是漂亮,像个洋娃娃,跟在子蓉身后,帮明天拖着行李,才五岁而已就已经将近130cm,强大的基因呐!
“好啦好啦,哪有这么多问题,你别忘了你是过来治疗腿伤的,其他的都不要多想。医生已经约好了,再不快点,我们就要失约了。覃医生很难约的,别说话了,赞着力气对医生说。”
明天乖乖闭嘴,一年多没见大姐了,拉着她的手,就像是妈妈在身边一样,大姐大自己十二岁,在她很小的时候,大姐远嫁加拿大多伦多。明天从那个时候开始,总是很自豪,自己出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她从出生就不缺爱。瑞送回学校之后,明天和权子蓉一起去向医院。
明天的思绪早已飞到父母在的时候,大姐没有说话,姐妹两坐在车里,各有所思。两人各看一边车窗,一直到了医院,权子蓉才开始讲话。
“爸妈不在了,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生活,好好爱自己,知道吗?”权子蓉语重心长地说,完了嘴角上扬,“下车吧。”
在司机的帮助下,明天吃力地坐在轮椅上,原来,她在家,在学校硬撑着,假装腿伤不是特别严重,那得多疼啊。
权子蓉带着明天走进医院,穿过长长的走廊,医生的门半开着,权子蓉敲门。
“请进!”覃凌埋头工作,随口说出这两个字,也许是习惯吧。
权子蓉微笑着走到覃凌面前,看了明天一眼说:“覃医生,人我带过来了。”
覃凌抬头,和明天四目相对。
明天嘴巴张的老大,瞳孔更是放大:“怎么是你?”
覃凌好像是有预见一样,并不是很吃惊,平静地说:“好久不见,原来权小姐说的妹妹就是你,没想到……呵呵。”
权子蓉也很吃惊:“你们?你们认识?怎么回事?”
覃凌放下手上的资料,站起来,为两人倒水:“前段时间我回国参加研讨会,顺便去学校看了我朋友,刚好碰到……”
明天着急地打断了覃凌的话:“碰到我,碰到我了嘛……”明天不想让大姐知道自己摔倒在水坑里,急忙给覃凌使眼色。覃凌绅士一笑,“对了,我已经通知护士给你的腿做全面检查,不过,我想先看看腿伤情况。”
“啊,这么快?”明天有点不知所措,“那,姐,你去外面等我吧。”
权子蓉一脸的惊奇:“明天,姐当然要陪在你身边的,怎么要把我赶出去?”
明天很单纯,不知道怎么说服大姐,她很担心大姐知道自己的伤的很严重,会担心,肯定会告诉哥哥……“姐,有的话,我想和覃医生单独说。”说完便双手拉着权子蓉的手臂,撒娇般摇晃,“姐,你就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喊你的,好不好嘛……”
覃凌笑着看明天撒娇,权子蓉有点不好意思,被外人看在眼里:“好啦好啦,那姐就在外面,有事喊我啊,这么大人了,还撒娇,咦……”
“你姐姐怎么比你大那么多?当时权女士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为……呵呵呵呵……”覃凌笑着说。
明天拿起覃凌办公桌上的名片,“覃凌……我可以叫你覃凌医生吗?”
覃凌不动声色,回答道:“可以。”
明天不再那么兴高采烈,轻声问覃凌:“你为什么不穿白大褂呢,医生不都是要穿……”
覃凌笑了笑:“我不喜欢穿。”
“那,不管一会儿看到什么,只能是我们俩知道,可以吗?”明天睁着眼睛,认真看着覃凌。覃凌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明天看到覃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想要缓和气氛:“覃凌医生,半年前我出了车祸……”
覃凌不想她回忆起不好的画面,故意打断她,“这个我知道,要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见面呐。”
“你姐已经告诉我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治好你的腿,不要让你爱你的人再为你担心,毕竟,他们曾经差点失去你……”覃凌安慰明天,勉强挤出笑容,“好啦,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腿吧……”
明天不解地看着覃凌,歪着脑袋说:“覃凌医生,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覃凌笑了:“不是在学校吗?”
明天想了想,傻傻一笑:“对哦,嘿嘿嘿,我这腿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了。”
覃凌明白,她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笑的让人心疼。明天轻轻掀开粉色的长裙,在从右小腿一直到大腿中部,面目全非,膝盖内侧,一个碗大的伤口出现在覃凌面前。覃凌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这伤口,外表看着好像结痂,实际上里面已经化脓,不停地在化脓。“初期应该是可以治疗,你,你为什么?”覃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假装平淡地说,“这个,就是没有及时治疗,才拖得严重,难道要截肢,你才会醒悟?”
“因为我不想治好。这个疤不至于让我现在还需要依靠拐杖,每天晚上我都会腿疼的睡不着,我撒谎说腿不疼,但是脚落地时那钻心的痛,却骗不了我哥。”明天眼眶湿润,眼泪掉在裙子上,整颗滚落在地板上,啪啪,打在覃凌心上,“这样,我就会时刻想到爸妈,就觉得他们从未离开,二十多年了,我第一次失去他们,真的很不习惯……身体的疼痛能够稍微缓解心理上的痛苦。”
覃凌缓缓蹲下,双手拿起裙边,轻轻放下遮住伤口:“你知道吗?你这样折磨自己,父母在天上看着你,会更加难过,你难道想要他们走的不安生?”
明天放声大哭:“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等我醒来的时候,爸妈已经安葬,我哥说,他没有准备我的墓,他知道我一定会醒。”明天抽泣着,难过不已:“我不想让哥哥伤心,其实,我多想和爸妈一起走,醒来以后,一切都变了,我很痛苦。”
覃凌递过纸巾,一句话不说,静静陪着明天,“妈妈为了保护我,将我,将我护在身下……”
覃凌心里很难受,他试着想象车祸的惨烈,却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他父亲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