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诸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三位王座之中,居于中间首位的那名近似骷髅的男人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微微的绿芒,轻咳一声,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
“若是我所记不错的话,公孙小友如今不过双十年华,便已踏入了宗师上境,距离宗师圆满也差的不远了吧。”
这般无头无脑的言语,让公孙鹤都不由得微微一愣,神色之中一时有些踌躇了起来,显然不明白这位王座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虽然不太清楚他话中的含义,一位王座出言,还隐隐有着褒奖之意,身为部将,她自然不可能不做理会,也只好硬着头皮向他拱手道。
“骨王爷廖赞了,公孙也只是侥幸而已,不入王道,终究只是蝼蚁,这个道理,末将还是懂的。”
她虽然是一女子之身,可在郡城之中身兼要职,还执掌着颇为重要的城中暗侍,论其地位,比起上将军也毫不逊色,自称为将,自然也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她这般言语堪称圆满之极,即便是再挑骨头的人,怕也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然而即便她这般应对,公孙贺的心中依然有一种淡淡的不安,她总觉得先前这位王座的话语似乎令含深意,只是实在捉摸不透罢了。
“王座之下,皆是蝼蚁……”
那个貌如骷髅的男人低沉地笑了两声,用他那沙哑得令人寒毛倒竖的声音,低低地说道:“也确实正是这个道理,郡城之中虽然城民众多,可大多数都是废物,还是需要更多的武王坐镇才可固若金汤……”
那男子身后的中年美妇眉头微微一皱,她的心中升起了些许不妙的感觉。毕竟是同为王座境界的高手,她似乎已经猜得出,这位骨王,叶玄骨想要说的是什么了,可在这郡城安宁的大义之前,她却难以反驳。
“公孙小友,凭你的天赋莫说在这神御郡城之中,即便是整个极北之地,王朝境内也是屈指可数,是有资格踏入王道之境的天才……”
叶玄骨低垂着的眼睛闪过幽幽的绿光,从中似乎蕴含着一抹诡异的神色,“既然有资格踏入王道之境,那么就应当潜心修炼,争取早日封王,而不应该分心他顾,舍本逐末……”
“以老夫之见,公孙小友暗侍统领一职让你终日里走南行北,实在是太过辛苦,耽搁了修行的时日,着实是太不应该,还是早日卸下此任,闭关苦修方为上策!”
沙哑的声音从这方寸之中回荡开来,立刻便让这城墙之上鸦雀无声。莫说震岳,即便是同为王座的甲王在这一刻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这是赤裸裸的夺权啊!
在郡城之中,武王境界的高手本应至高无上,可是神御郡城实在是特殊的很,城中的王座虽然也有着一言九鼎之威势,可以统帅城中的千军万马,十方铁骑,可是有一只队伍却无论如何也指挥不动。
这一支队伍便是神御郡城的暗侍,是一批终日存在于阴影中的顶级高手,他们永远只侍奉臣服于神御郡城的城主。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有几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隐藏在何方,可就是这批人,却堪称王道之下尽数可杀。
他们传承的岁月,虽然算不上十分悠久,但却是一只最为恐怖的队伍,是由上代寒王叶玄罡一手打造的铁骑,在这镇寒洲内有着真正无可匹敌的威名。
王道高手有着搬山填海,摘星拿月之力,可即便是这等高手,对于这只铁骑也有着贪婪之心。
叶玄骨同样也是皇室中人,“玄”字辈的人物,即便是叶寒见了,也要称一声皇叔。
可是这位皇叔在多年之前,老寒王在世的时候就和叶玄罡颇为不合,二人之间虽然不能说是水火不容,但也难有默契。
在老寒王陨落之后,他便由郡城的王座之尊,行起了代城主一职,即便如今的城主名义上是寒王叶寒,可在这神御郡城之中,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分上的事情。
在这座城池里面,这个枯瘦的男人是真正的土皇帝,说句不太恭敬的话,即便是寒羽王君也管不到他的头上。
可是他有着这等权势,有着号令万军的兵权,但对于那支暗侍却永远无法指挥起来。凭他那笼罩方圆数千里的神念,甚至都无法察觉到那支暗侍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他们似乎人人都修行了一种十分诡异的秘术,虽然能够化身而出,可是在转瞬之间又融入了阴影之内,眨眼间便消失了踪迹,无迹可寻,无踪可查。
越是无法得到的,便越让人觉得心痒难耐。这位王座大人对于这只铁骑也是动了心思,这些年来不知道明里暗里地试探了几次,在今日终于彻底说了出来。
城墙之上一时没有人开口说话,可是叶玄骨却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依然直愣愣地看着那名短发少女,从中似乎还有着一抹怪异的寒光。
公孙鹤深吸一口气,随即向前拱手倾身,行礼言道:“晚辈公孙,谢过骨王前辈的抬爱了,不过暗侍乃是城主一手打造而成,受王君册封,事关重大。”
“公孙虽受先王信任,有统御暗侍之权,可在城主逝去之后此权便不敢妄动,暗侍中人虽可听候调遣,但不到万不得已,即便是晚辈也不敢随意调度,自然也不敢转让他人,所以还请前辈恕晚辈难以从命了。”
这般话语落下,城墙之上似乎又沉默了下来,这一次是真正彻底陷入了寂静,连四方吹拂的狂风和战旗招展之声都不曾传来,仿佛这片空间的一切都凝固了下去。
而在冥冥之中,一股难以想象的压力却落在了那名少女的脊背之上,那种宛如苍穹倾覆的威压,几乎令她跪倒在地。
那股威压无边的恐怖,甚至足以让一位宗师溃坐下去,可在距离她三步之外的震岳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只是觉得这片天地似乎多了几分阴寒的感觉。
少女仿佛被一座大山压在了下面,可她的手足虽然猛地紧绷了起来,却依然保持着原来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曾有半点变化。
就仿佛身上的重压不曾存在似的,亦不曾开口求饶,只是在她垂落下来的短发之上,有一滴汗水落入了尘埃之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