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帝都,在今日下起了鹅毛大雪,这种天气对于帝都来说是很不常见的。
虽然寒羽王朝地处极寒,下雪、起霜都是家常便饭,城外的土地都是无尽冰原,可是凡是王朝郡城所在,城中均设下数不清的阵法。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御寒阵法,寒羽王朝才能够抵御极寒,让王朝子民在这样的环境中依旧可以耕作,故而阵法师在寒羽王朝之中才有着那般地位。
叶寒当年能够承袭寒王之位,除了功勋之外,他那三级阵法师的身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寻常郡城都是这般,帝都就更不用说了。
单单是帝都的外城便铭刻了近百座阵法,使得城内的气温,虽然不能说四季如春,但至少也比冰原上的极寒要强得多。
也幸好叶寒修行了寒冰属性的功法,这令他自己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极寒。
若非如此,让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侯,以区区武士境的修为在冰原之上奔驰,甚至跨越大半个王朝,恐怕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大雪飞舞在城池之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路上的行人抬手轻轻捏动,都可以感觉到从中传来的极寒气息。连帝都之内的御寒阵法都没能挡住这些飞雪,城外的温度低到了什么境界,自然可想而知。
帝都百晓阁,一座高耸的阁楼里面,一名紧闭双目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上了顶层。
当那只枯瘦的手掌推开门后,面对迎面吹来的风雪,老人面色不变,随手将自己一路拄着的拐杖靠在手边,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便这样盘坐在了雪地之中。
老人扬起了脸,他那一头白发都没有束起,任由它们随风飘荡,似乎与天地间飞舞的雪花融为了一体。
在这风雪之下,老人的眼睛慢慢地睁开,露出一双浑浊的瞳孔,其中却没有半点神采,显然已是失明多年。
然而随着雪花飘落,这名瞎老人却迟迟没有低下头去,那双无神的眼睛也没有闭合起来,就这么直直地仰望着星空。
那双看不到世间万丈红尘的眸子里,似乎犹如石子落入水面一般,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似乎从这星海里面看到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缓缓的低下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苦寒之地却又降临极寒之流,必将生灵涂炭,贪狼北上七杀动,破军震荡帝星闪,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苍老的声音随着寒风飘荡而出,老人却已经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向阁楼之下走去,那单薄瘦小的身影,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被凛冽的寒风吹走。
老者的脚步之声彻底消失在阁楼之间,这座楼阁的顶层才恢复了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却有一种违和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却不知是为什么。
良久,一只黑猫跃上了阁楼,这才打破了阁楼间的宁静。
黑猫在这阁楼的扶手之上窜过,却因为脚下积雪湿滑,直接摔落在了阁楼里面,从这深深的积雪之中砸出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木”字形。
虽然这只小兽很快便重新爬上了屋檐,迅速蹦跳开去,可是依旧在这个露天的阁楼顶上留下了一排浅浅的足迹。
若是这阁楼之间有人在的话,便能够发现那违和的感觉来自何方了。
一只黑猫都会留下脚印,那先前步履蹒跚的瞎眼老者,为何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也没有人提起这些,那名瞎眼老人就像一名普普通通的老者,从阁楼之上缓慢走下,消失在雪地之中。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雪地之间依旧有他那苍老的声音回荡开来,落入几名隐藏在黑暗中的武者耳中。
“回去通知千机吧,最近几个月,百晓阁就不要在帝都里面掺和了,也停止售卖帝都之中的消息,更不要去见帝都的达官显贵。”
“这潭水,要乱了……”
黑暗之中,几名身穿黑衣的男子从中走出,面面相觑。
他们的气息至少也有武师的境界,为首之人更是大武师的修为,他们都是百晓阁之中的武者,跟在那人的后面也是阁里的意思。
可是当那人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们竟然没有一个敢再度跟上前去,都只能直愣愣地杵在在原地。
过了很久,为首的那人才露出一抹苦笑,转身向百晓阁的方向走去。
当初阁中安排他们跟着这位,恐怕也有让他们传回消息的意思吧。
若是这人不愿意让人跟随,他们又有谁敢紧追不舍?至于随行保护,简直开玩笑,刚刚那人哪怕是在整个极北之地也是位列巅峰的存在。
当今世间,除了那些隐居世外的老怪和各方势力闭关不出的底蕴,又有谁能伤得到他?
百晓阁四方大师之首,天通大师!知天时,晓变化,可探八方气运。
“极寒之流到来,想必离寒渊魔潮也不会太远了,又是一个轮回啊,漆黑动荡的时代又将生灵涂炭,最后的这几十年,也不知王朝有没有做好应劫的准备……”
老人感知到身后几人的气息都已经消失了去,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不能有太多人跟随。
老者似乎又回想了一会儿刚刚所感知到的星象,与自己研习了数十载的星图一一对照,沉吟了片刻后,便喃喃自语道。
“贪狼、七杀也就罢了,可是这‘紫薇闪’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王朝之中的那位有什么变故不成……”
随着又一道寒风掠过,雪地之中便彻底失去了老人的踪迹,没有人知道这位修为通天的老人究竟去了哪里。
北风呼啸之间,王朝的帝都也不想表面一般平静,在着看似安稳的巨城之下,已经是暗流涌动。
在帝都的一个角落里面,有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客栈坐落在那里。
这个客栈位置并不怎么好,阴暗潮湿,又常年不曾修缮,在这居住了众多达官显贵的帝都里,算得上是不起眼的存在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门可罗雀的客栈,却常年悬挂着招牌,无论里面有没有客人,它也从不改变,也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交得起帝都里面那昂贵赋税的。
夜已经深了,随着几声夜枭的鸣叫,连打更人都打了个哈欠,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而在这个时候,那个阴暗的客栈却在此时迎来了它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