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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你男朋友放开我么?”

纪倾城看一眼宙,宙只得无可奈何地松了手。

“你该走了。”宙黑着脸对江子归说。

江子归刚刚回复自由,便又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拿一只手遮着眼睛道:“我话还没说完呢,纪倾城,你男朋友怎么这么爱听墙脚啊,这个习惯可不好……”

“你还挖墙脚呢……”纪倾城没好气地说:“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江子归瞟了一眼宙,又遮住眼睛侧过脸去不说话。

“你要不先出去?”纪倾城好声好气地对宙说。

宙黑着脸,情绪相当不好。

纪倾城觉得自己简直是世上最操心的绝症患者了,她对宙做了个拜托的手,宙这才无可奈何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宙又说:“我就在外面守着,你有什么事情叫我。”

江子归嘟囔道:“还用叫么,你不是偷听着么……”

宙冷冷地看了江子归一眼,关上了门。

“你脑子被门夹了么?”纪倾城莫名其妙地说:“你又不喜欢我,无缘无故跟我表什么白?”

江子归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也许我喜欢你呢……”

如果不是因为很累,纪倾城肯定要冲江子归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这种人,谁都不会喜欢……”纪倾城没好气地说:“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江子归无所谓地耸耸肩,并不回答,而是拿出一根烟来准备抽。

“我在吸氧,你确定要在这里打火么?”纪倾城没好气地说:“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炸医院的?”

江子归无奈地又把烟揣回了兜里。

“我想跟这个世界有点连结,不可以么?”江子归说。

“什么意思?”

“我想有人可以牵挂,想热爱点什么,想找点事情让我提起兴趣来……”

“那你也去找个健康的人牵挂啊,我都要死了,你这不是找事儿么?”纪倾城没好气地说。

江子归扬起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怕什么,反正我也活不长。”

听到江子归这样说,纪倾城立刻警觉了起来,问道:“该不会是你的肺癌复发了吧?叫你不要抽烟了……”

“没有复发,我好得很。”

纪倾城松一口气,抱怨道:“那你胡说八道什么……”

“世事无常,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安琪不也是忽然就死了么?”

提到安琪,纪倾城的神情沉了下来。

“不要拿别人的死来开玩笑。”

“为什么不要?”江子归无所谓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死而已。”

纪倾城忽然丧失了跟江子归聊下去的兴趣,重新把氧气罩又带了回去,侧过脸去懒得理他。

江子归见纪倾城不理他了,这才看向纪倾城,打量起她来。

“你头发掉了好多……”江子归忽然说。

纪倾城没好气地说:“你才发现么?”

“嗯,刚刚才会注意到。”江子归打量着纪倾城问:“你怎么看起来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纪倾城发现江子归的注意力好像很难放在别人身上,这都聊半天了他察觉到她的状况。

“化疗的副作用。”纪倾城解释道。

“化疗很痛苦的,你这是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痛苦,为什么非要活下来不可,活着到底有什么的好的?”江子归一连串不停地问。

纪倾城被问得一懵,哭笑不得地说:“这个问题我之前倒是没有想过。”

她只是强烈地想要活下来,并没有想过活着到底有什么好的,对于纪倾城来说想要活下来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死有什么不好?一提起死,人人都联想到冰冷、黑暗这些词,可死亡明明一点都不冰冷、黑暗,死亡明明是平静、安详的。活着才是冰冷、黑暗的。你看外面……”

纪倾城看向窗外,外面没休没止地下着雨,天空灰暗,的确让人觉得冰冷又黑暗。

“你男朋友希望你这样活着么?”

纪倾城点点头。

“你家人也希望你活么?”

纪倾城又点点头。

“为什么?”

“他们不想失去我。”

江子归冷笑一声,嘲讽地说道:“他们凭什么希望你活,因为他们不想失去你,你就要承受痛苦。凭什么?凭什么我们的出生由不得自己做主,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你这样活着难道不比死更痛苦么?”

纪倾城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子归,惊讶地问:“你先跟我索爱,索爱不成就要我去死,是这个意思么?”

江子归忍不住笑起来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个意思……”

“我选择治疗,不是因为别人希望我活,是因为我想活。几个月之前,我刚刚诊断出癌症的时候,我身边谁都没有,只有我自己。我跟家里的关系很僵,我没有一个朋友在身边,我每天被人编派些污言秽语,我还被我最尊敬的导师开了,我一无所有。我讨厌所有人,我觉得自己每天都被一群傻逼包围着,我恨不得放一把火,把这个世界烧了。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活……

“我看着那些每天浪费着生命的人,我就想,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活?既然你们觉得活着这么没意思,就让我活啊!我想活!把你们的命都给我啊……

可我后来明白了,那些在酒吧里彻夜狂欢的人,那些酗酒的人,那些吸毒的人,那些我眼里的傻逼、不如把命给我的人,都跟我一样想要活下去。即便他们活得再丑陋,他们求生的愿望也跟我一样的强烈。所以他们甚至用麻醉、纵欲的方式让自己活下去。

“就像你说的,活着是冰冷、黑暗的,活着是残酷、痛苦的。有的人懦弱,所以麻痹自己,就像是疼的时候我们要用麻醉剂一样,即便知道会上瘾,对身体不好,但是我们要活下去啊……”

“为什么?这么痛苦,这么麻木为什么还是要活下去?不要告诉我是为了生命里的那些美好……”

“不,因为最美好的不是生命里的那些美好的小事情,不是那些感人的瞬间,不是那些伟大的人性,最美好的是生命本身。因为活着就是最美好的事情,包含活着的一切快乐和痛苦,幸福和伤害,好的和坏的。你觉得我这么苦苦地化疗是在受苦,不是的,我在活着,这本身就是最棒的事情。”

江子归面无表情地看着纪倾城。

“看来你的病是改变你了。”

纪倾城笑起来,问:“没有改变我,我只是明白了。”

“我不明白。”

“那你应该去听听巴赫。”

“谁是巴赫?”

“一个古典音乐家……”纪倾城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这些大明星是不是都这么没文化?”

“差不多吧……”江子归耸耸肩道:“你们这些女博士是不是都这么清高骄傲?”

纪倾城笑起来道:“我是女硕士,但是如果我能活下来,明年我就是女博士了。”

“为什么要我听巴赫?他的音乐有什么特别的?”

“强而有力的生命。”

江子归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不懂古典乐,听得想睡觉。”

“你会懂的,音乐是共同的语言,就算是魔鬼也能听懂。而且我听你的车载音乐,觉得你的音乐品味很好啊,你那些歌我都挺喜欢的,虽然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江子归笑起来道:“你知道么,本质上你是个娇小姐。”

“我是娇小姐?”纪倾城生气地说:“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

“你不听流行音乐,听古典乐?我猜,你应该也会几样乐器吧?”

纪倾城不置可否,但是她这样的家庭出身,再加上她母亲本身就是艺术家,小时候学些乐器是很平常的事情。

“会也不代表我是娇小姐。”

“你是……你是听巴赫的娇小姐,而我是听流行歌的穷人家的坏小子。”江子归扬扬嘴角笑起来道:“是不是很浪漫,像是泰坦尼克号?”

……

纪倾城觉得又不想跟江子归聊下去了,她每次想要跟江子归聊一点真实的想法和感情的时候,江子归就要说点轻浮的话来打岔。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江子归又问。

问完江子归还看了一眼门口,见到没人冲进来,才又看向纪倾城。

纪倾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要。”

“我也可以来照顾你啊,他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念书对吧?”江子归拿起放在左边的安徒生童话道:“我是上过台词课的,念的肯定不会比他差。”

纪倾城微笑着摇摇头。

“我现在不想听故事。”

“那要我做什么?不会要端屎端尿吧?我可以请护工来做。”

“我又没有瘫痪……”纪倾城面无表情地说。

江子归瘪瘪嘴道:“那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就坐着陪你而已,我觉得我完全可以胜任你男朋友的任务。”

纪倾城皮笑肉不笑地摇头。

“还是不要。”

“为什么?看不出来你这么坚贞。”

“你又不爱我。”

“但是你可以爱我啊。”江子归毫不犹豫地说。

纪倾城笑起来,江子归真的是被他的粉丝惯坏了。

“你又不缺人爱,你那么多粉丝,为了你不要命的都有,你这个最不缺爱的人怎么跑到我这里来索爱了?”

纪倾城不明白江子归今天这是怎么了,非要缠着她。

江子归沉默下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抬着头看着天花板,又不说话了。

“你到底怎么了?”

“无人的旷野。”江子归答道。

“嗯?你说什么?”

江子归轻笑一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心血来潮。”

纪倾城就知道江子归不是认真要跟她在一起的……

“我最后一次见安琪是在医院里。”江子归忽然说:“她从你的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死了。”

纪倾城心里咯噔一下,声音颤抖地问:“你是什么意思?安琪是因为我才死的么?”

江子归摇摇头。

“她的光是黑色的,最深最冰冷的黑……黑色其实不是光,是黑洞,黑洞吸走一切光。如果一个人身后是黑色的,那么他就离死期不远了。安琪就是……所以我告诉她你生病的事情,让她来看看你,因为你有光啊,我想你的光兴许能够填补她的黑,但是没有……她还是黑色的,即便是你也不行,当她从你的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身后依旧是一片黑暗,所以我知道安琪要死了,因为你也救不了她……”

纪倾城垂着眼,睫毛轻轻地颤抖着。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纪倾城问。

“没用的,我试过救那些要死的人,可是当一个人真的想要死的时候,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打开的窗子,医院的天台,衣柜里的领带,超市里的便利袋,镜子前的刮胡刀,每一样东西都在诱惑着他去死。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有的人注定就要死的……”

纪倾城听得心生怜悯,又心惊胆战。

“那一天,安琪跟我说,你也好,其他人也好,你们都往前走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原地。只有她还在这里,没有人要拉一拉她,没有人要陪伴她,没有人要跟她共度一生,没有人要救她一命……”

没有人要救她一命……

纪倾城捂着心口,忽然觉得一阵心痛。

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一天安琪是来找她求救的,她绝望之中,祈求纪倾城拉一把她,然而她却毫无察觉她的呼救。

没有人要救她一命。

心痛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纪倾城记得好像真的有人是心碎而死的。

纪倾城感到一阵心碎。

……

连着纪倾城身体的监控仪叫了起来,宙和赶来的医生冲了进了。

纪倾城昏迷过去,出现了室颤,宙愤怒地将江子归赶了出去。

医生迅速解开纪倾城的扣子,拿起除颤仪叫道:“200J,clear!”

……

纪倾城醒了过来,周围围着她的爱人和家人。

“江子归呢?”纪倾城醒来的第一句就是问江子归的去向。

倾人忿忿地说:“当然是赶走了,他都把你气得犯心脏病了!”

纪倾城无奈地说:“心脏病那是化疗的副作用……”

“明明就是……”

宙看倾人一眼,倾人只得无可奈何地闭了嘴。

“几点了?”纪倾城问。

“晚上十点。”

纪倾城点点头,看来她昏迷了一段时间。

“我没事儿了,倾人,你跟爸先回去休息吧……”

医生也说纪倾城现在没什么问题,倾人便跟爸爸先回去了。

等到两人走了,纪倾城便拿来电话,打给江子归。

没有人接。

纪倾城扯掉夹在手上的仪器,掀开被子要下床。

“你要什么我给你拿。”宙说。

“江子归不接电话,我要去找他,帮我换一下衣服。”

宙皱皱眉问:“找他做什么?”

纪倾城犹豫了一下问:“我问你,每一回安琪的结局是什么?都是死么?”

宙点点头。

“那江子归呢?他的结局是什么?”

“我不知道。”宙皱着眉说:“从前你的人生里,没有出现过江子归,你们没有遇见我,我自然也没有关心。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江子归?”

纪倾城沉默了下来,皱着眉思索着。

“江子归有些不对劲……我得去找他……你应该能找到他的住址吧?”纪倾城问。

宙点点头。

“他怎么了?”

“现在带我去找他,马上。”

“不能等到明天么?你的情况刚刚稳定。”

纪倾城摇摇头,悲哀地说:“明天就来不及了,江子归跟那天的倾人一样,我之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跑过来,要跟我在一起,直到他说起安琪的那句话,我才明白……没有人来救我一命,江子归是来向我求救的……”

……

江子归在市内有不少的住所,再加上他的性格孤僻,所以花了一阵子,江子归的经纪人才确定江子归在郊区的一间别墅里。

她带着纪倾城和宙一起赶往江子归的别墅,经纪人表现得比纪倾城还要着急。

“为什么我一说你就信了?相信他会出事?”纪倾城疑惑地问。

照理来说,一个陌生人忽然找经纪人说江子归可能会出事,经纪人应该是不会信的才对。

经纪人叹息一声道:“江子归一直以来都有重度的抑郁症,之前一直拿药物控制,可是得了肺癌之后,便停了药……而且我认识你,他跟我说过你是他的朋友,所以你跟我说他可能要出事,我是信的……”

纪倾城惊讶地问:“江子归有抑郁症?他从没有跟我说过。”

“只有我知道,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纪倾城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了过来江子归从前对他说的那些画。

为什么江子归会说他跟世界之间隔着一面墙,为什么他总是注意不到她外貌上的变化,为什么他对生活总是显得漠不关心、毫无动力,为什么他会觉得死亡是温暖和迷人的……

“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宙也有些惊讶,他安慰着纪倾城道:“这不怪你,本身抑郁症患者就很难向人表达真实的情绪,你已经很敏感了。”

经纪人也说:“他平时对朋友、同事、粉丝,总是又灿烂又阳光,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时候吃抗抑郁的药,我也不会发现他生病的事情。我还是每天跟他朝夕相处的人呢……唉……真是不明白,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还会抑郁……”

“闭嘴……”纪倾城说。

经纪人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要她闭嘴,可是一看到后视镜里纪倾城的眼角,便又被她的眼神吓住,只得安静了下来,继续老老实实地开车。

周围的人总会说些轻飘飘的话,有什么想不开的呢,瞧你过得多好,有什么可抑郁的呢?你江子归,什么都有,少年成名,家财万贯,被无数人追捧。

世上有那么多人受苦,你凭什么抑郁?你凭什么不快乐?

纪倾城想起江子归曾经说的话:我时常觉得筋疲力尽,觉得我与世界之间像是隔着一堵墙,我在墙里,所有人都在墙外,无论我怎么喊叫,他们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难怪江子归说这个世界笑骂由人。

谁都听不到他的呼喊,听不到他的求救声。就算听到了,他们也只会轻飘飘地说一句,你什么都有,你凭什么不快乐?

因为别人灵魂有更高级的要求,我们便要讽刺他做作。因为我们只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总是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冷嘲热讽。

于是最虚伪的人写最忧伤矫情的文字,而最不快乐的人却笑得最灿烂。

车子停在了江子归的别墅门口,车子还没有挺稳,纪倾城就急匆匆地下了车冲过去拍门。

灯是亮的,却没有人应。

幸亏经纪人有备用钥匙,三个人打开了门,就分开来去找江子归。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纪倾城觉得心里一沉。

她隐约听到楼上传来音乐声,她听出来,那是巴赫。

“宙,他在楼上,有音乐的房间。”

宙扶着纪倾城匆匆到楼上去,二楼的书房门打开,里面传来小提琴的声音。那是巴赫作品的1004号,小提琴独奏组曲第2号,恰空舞曲。

江子归真的听了她的话。

地上有血迹,纪倾城顺着那血迹往里走,见到江子归靠着书架坐在地上,白色的羊毛地毯被鲜血染红,江子归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他的右手按着左手的手腕,纪倾城察觉到,他的左手手腕上缠着纱布,可是却全都被染红了。

宙松开了纪倾城的手,纪倾城缓缓地走过去,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向江子归伸出了手。

虽然围绕,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江子归脖子上跳动的脉搏。

“他还活着!”

闻言,宙立刻转身打电话叫救护车。

纪倾城的手紧紧按住江子归的手腕,江子归的身体缓缓滑落,倒在了纪倾城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纪倾城用颤抖地声音,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纪倾城抱着江子归,泪水从眼里滑落,掉在江子归的脸上。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发现。

江子归,对不起

安琪,对不起。

对不起,我那么自私;对不起,我不愿理解你的痛苦;对不起,我对你的求救视若无睹。

“你来救我了么?”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来。

纪倾城低下头,是江子归在说话。

江子归睁开眼,痛苦地抽着气,却还是咧开嘴角对纪倾城笑了笑。

“我本来要自杀的,死之前我想我应该听听你说的巴赫,所以我打开音响。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听哪一首,我就点了随机播放……”江子归嘲讽地说:“果然很无聊。”

泪水模糊了纪倾城的眼,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哽咽着只能簌簌地掉眼泪。

“然后我就去浴室隔开了我的手腕……我躺在浴缸里,等待着我的死亡……我煎熬了太久,终于等来了死神,我听到他在跟我说话,温柔又耐心,我感觉到他的拥抱,很温暖……”江子归气若游丝地说:“可是我忽然听到了这个曲子……我忽然很想把它听完……”

纪倾城抽噎着说:“这是恰空舞曲,是一首小提琴独奏曲……它很特别,因为小提琴只有一个声部,但是这一首曲子,却要求小提琴同时演奏出四个声部来。演奏它的难度,让在它之前的,过往的任何小提琴独奏曲都难忘项背。”

“难怪……”江子归闭上眼,冷笑一声道:“听起来像是在吵架。”

纪倾城破涕而笑,吸了吸鼻子道:“我就说你音乐品味很好吧,它们就是在吵架,你听……就像是小提琴分裂出了四个灵魂,D大调、C大调、降B大调还有A大调,是不是很生动?”

江子归疲惫地点点头。

“其实还是小提琴的独角戏。”纪倾城又说:“是它自己在跟自己争辩,像是小提琴内心的言语在交锋,在跟自己辩驳,就像是哈姆雷站在舞台上问自己,是生存还是毁灭……”

“生存还是毁灭……”江子归闭上眼重复着。

纪倾城看着江子归手上的绷带,问:“你自己包扎的么?”

江子归又点点头,他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笑得吊儿郎当的。“因为这首曲子还没有听完。”

纪倾城擦了擦泪,没好气地说:“你点的是单曲循环。”

“嗯……”

江子归朝纪倾城伸出手,纪倾城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纪倾城说。

江子归点点头说:“好。”

“我们去看医生,等你手上的伤好了,你需要专业的治疗你的抑郁症,你需要按时吃药,你还需要好好运动。”

“好。”

“你得接受我的帮助。”

“好。”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你,你不是说我有光么?”

“好。”

江子归的声音越来越轻,而小提琴的声音却依旧在他的脑海里回旋,它们在争辩着,要生存还是要毁灭?

这小提琴声辉煌而奇妙,紧紧凭一己之力,就让他相信了神的存在……

江子归被抬上了救护车,经纪人陪着昏迷过去的江子归一起上了车。

宙扶着纪倾城站在夜色里,看着救护车远去。

郊外的夜晚很安静,江子归的别墅大门开着,依旧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音乐家的纪录片。”纪倾城说:“采访的人问音乐家,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对全世界说话,你会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

“在你们的内心深处,大多数人向往和平而不是战争,向往生命而不是死亡,向往光明而不是黑暗……为了向人们说明我的本意,说明我所指的并不是感情的和谐,而是强力的生命,我将为他们演奏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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