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则看着舒王坚定了夺嫡的信心,缓缓说道:“其实殿下也不必把夺嫡看作如登天一样的困难,这事听起来很难,做起来却未必很难。”
“哦?先生有何妙计,本王愿洗耳恭听。”
“第一,抓住圣心、尽显仁孝。对待任何人和事,先要揣摩圣意,一言一行都以上意为重。比如陛下已经年老,对钱权看的很重,一定要满足他的心意。如果陛下所愿太失人心,大可假手于他人。”
“第二,打拉朝臣、为我所用。对待大臣要有区分的使用手腕,能用的要想办法拉拢或利用,不能用的要想办法搬开。”
“第三,挑动藩镇,火中取栗。现在天下藩镇林立,有忠于朝廷、唯陛下马首是瞻的,有三心二意、迁延观望的,还有阳奉阴违、甚至蠢蠢欲动的,要利用这些人之间的矛盾获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太子如果也这么做呢?”
罗令则笑着答道:“殿下还不如我这个外人了解太子,太子和他身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为人正直清高,做事黑白分明。东宫的人,无论是王伾、王叔文、刘禹锡还是柳宗元,他们混迹于官场时间短、资历浅,做事典型的书生意气。正直一定会得罪整个官场,清高必然不屑于阴谋手段,官场的水很深,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如果多历练几年,假以时日,这些人可能会有一番作为,但是目前还不足为虑。”
舒王听了罗令则的一番剖析,满脸都是志得意满的神色,端起茶杯对罗令则说道:“先生所言让本王如沐春风,一扫心中隐忧,真是谋大事如烹小鲜,请!”
罗令则站起身端起杯喝了一口,继续说,“目前殿下该优先考虑的是抓住圣心。当今陛下年老,心中所忧无非是国库不充、无将可用和老太后的下落这三点。国库不充,无论是陛下想挪做私用还是为备军费,每每因为国库不足而发愁,各藩镇近些年都自收自支,交给朝廷的钱已经是聊胜于无了,按说加赋税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加税必然导致民怨汹汹,陛下这个心愿你一定要假手别人满足了。”
“可是有谁又愿意做这种大失民心的事呢?”舒王问。
“你只要把陛下的这个心思透露给那个丑鬼卢杞(字子良),宰相大人自会主动逢迎上意而甘心去做的。”
“面蓝心狠,媚上恶下,丑鬼宰相果然是不二人选。此人倒可成为我的帮手。”
“殿下错了,此人不仅不可笼络到身边,还要刻意保持对立。”罗令则看着疑惑的舒王又解释道:“因为卢杞不仅权力熏心、妒贤嫉能,而且心理阴暗、喜好搬弄是非,为了打击政敌不惜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为此树敌太多、官声极差,若不是谄媚于陛下,帮陛下除掉前宰相杨炎而得到圣心,恐怕早被朝臣群起而攻之并被扫出朝堂了。因此,只能适当利用一下,断不可收为腹心而引火烧身。”
舒王听了点了点头。
“殿下,咱们继续说,所谓无将可用,是因为安史之乱给陛下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对武将不敢信任,因武将握有兵权,轻则狂傲不羁,重则会威胁皇权。就比如汾阳王郭子仪,四朝元老,平定安史之乱,平定朔方军仆固怀恩之乱,震慑回鹘,打击吐蕃,于外是我大唐屏障,于内则是定海神针,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先帝代宗把汾阳王六子郭暧招为升平公主的驸马,当今陛下尊称他为‘尚父’,所获恩赏是我大唐自开国以来无人可比。但是,汾阳王在军中声望太重,陛下心里十分忌惮,如果他要是有贰心,大唐江山必定易主。要不是汾阳王确实忠于朝廷,出则带兵剿灭逆敌,入则上缴兵权安心于家,很难说能圣宠至今。可是当今能有几个汾阳王?所以,你要利用陛下这种既要用人还疑人的心思,乘机在军中安插进于殿下有利的人选。”
舒王恍然到:“我现在终于明白先生要我到汾阳王家里联姻的用意了。”
罗令则点着头继续说:“最后就是沈老太后的生死下落,陛下自登基以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太后,这么多年受骗多次仍痴心不改,明知被骗也不处罚骗子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让全天下人知道,谁能替陛下找到太后的下落,谁就将立下不世之功。而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殿下得到这天大的功劳。”
舒王听了忙起身深施一礼,说道:“先生真是李谊的诸葛孔明,请受我一拜。”
“殿下真是折杀在下了!”罗令则赶紧起身搀起舒王的手臂并还了一礼。
两人落座后,舒王又问道:“先生,太子一直病秧子似的,到底是什么病?”
“太子的病确实很怪异,面色红润,唇角生有小疮,看上去就像进补过剩而产生的内火造成的厌食无力,只需吃些清心败火的寻常药物即可。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么多年太医都无法治愈,在下还真没当是什么怪病。但是细观太子,其目光游离无神,脉象绵软,元气不足,身体寒凉且手颤,据太子的病情表象来说,需大补之方以固本培元。然则听太医所言,进补的结果确是面红、目赤、口有恶气且大便恶臭干结等症状,显得虚火愈发旺盛,而太子实质依旧体寒,于颐养中气无丝毫之裨益。亏得师父曾听说过此种病症,他也未亲见过此类病人,只揣测着跟在下说今后如果遇到此种病症之人,可试用辽东雪蛤,雪蛤在辽东苦寒之地生存全因其为大阳之性,尤以雌雪蛤为最佳,因雌雪蛤不仅要生存,还要繁育,全赖其体内的雪蛤油维系。并且雪蛤性味咸平,不燥不火,适宜固本培元、补肾益精、养阴润肺、平肝养胃,用于阴虚体弱、神疲乏力。于是在下就提出以雪蛤为主,再辅以最基本的补药试试,果然病情有所好转。”罗令则说道这里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可是舒王听到这里并没有替罗令则有能令太医汗颜的医术而感到高兴,反而遗憾的问道:“先生啊!没有先生给太子医治,太子说不定命不久矣,于本王岂不是大为有利?”
“非也!非也!殿下不知,太子之病虽难以根治,但是控制其病情不恶化并不难,别说是太医院的太医,就是街边医馆的大夫也足矣!殿下想想,太子的病体已经拖了二十余年,但是身边妃子、良娣、昭仪等十几个妻妾,膝下儿女多达三十余位,妻妾和儿女都比殿下多得多,现已过不惑之年,病体依旧如初,这足以证明太子的命相非殿下想象中那般孱弱。正因此,在下才需要想方设法让太子的病体有所好转,如此才能取得东宫的信任,为殿下隐身于东宫,待殿下大事将成之际,那时才能给太子致命一击。”
“先生筹谋真是高远,本王佩服!”舒王听罗令则如此一说才心下释然。
………..
二人在书房中密谈甚欢,直到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罗令则才起身说到:“殿下,夜深了,望殿下从明日起一切都按今天所言去行事,切记!”说完一抱拳。
“谨遵先生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