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走大路回去得要十分钟,穿小巷走只需五分钟。一般楚楦都是抄的小巷,好处是近,坏处是晚上没灯,巷子里边伸手不见五指,容易摔跤。
所幸这边治安良好,从未发生过什么耸人听闻的事件。楚楦拿出手机当手电筒,从巷口走了进去。
风吹得他眯起眼睛,只觉得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刺骨,很像初冬时候的温度,让人瘆得慌。
楚楦决定走快几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这样做的时候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逃命的感觉。
楚楦突然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陶瓷质地的饭盒顿时摔在地上,在环保袋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似乎是碎了。
手机倒是还在手里握着,光线照在地上,能看到摔在光线范围内的饭盒,楚楦伸手去捡。
上半身刚撑起来一点点,一只手摁在楚楦背上,把他想起身的动作制止住。
“……”透过自己身上薄薄的夏衫,楚楦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异样,很有力度,很冰冷,就好像戴上了胶质的手套。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又被另一只手摁住头部。
动弹不得的楚楦冷静下来,小声道:“你想干什么?”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抢劫犯,以为歹徒戴了手套,心想这一定是个惯犯。
如果是劫财也还罢了,若是遇上心理变态者,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等了半晌,楚楦也没听到回答,在他以为自己即将遇害的时候,按在背上的手掌动了两下。仿佛在检查什么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楚楦的整个背部全被摸遍了,摸得楚楦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紧紧咬着牙关,忍得很辛苦:“钱包都裤兜里,请你别伤害我……”
想自己动手去掏钱包出来,那只手重重地拧了一下楚楦腰侧的肌肉,然后沿着腰线,伸向楚楦的下|身,并没有往他裤兜,好像目的不是为钱。
这是个坏消息,让楚楦更加慌张。
他感觉对方摸得很零散,好像漫无目的似的,一会儿停下来,一会儿又继续。
这是个心理变态的人,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会这样做。
楚楦心跳如雷,额头急出了一层汗珠,他真的害怕背后的变态,突然给自己下杀手,那就什么都完了。
“求你,放过我吧……”他平生第一次开口求人,说得异常艰难,如同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楦的求饶真的有效,摁在楚楦头上的手掌突然放开了。
楚楦思考了三四秒钟才敢回头,用手里的手机一照,巷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倒也没去在乎太多细节,爬起来捡到饭盒就跑回家。
出了电梯马上冲进自己家,迅速把门锁上,楚楦坐在沙发上喘大气。
冷静了五分钟左右,楚楦决定以后再也不走那条小巷子了。虽然这样表现有点怂,但是安全第一,自己既不是散打冠军也不是空手道八段,只是个长期缺乏运动的医生而已。
作为一枚医生,楚楦跟大部分医生一样比较爱干净,回了家打算再去洗一次澡。
他的睡衣还是没找到,从衣柜中拿出一套昨天刚洗好的,神色蔫蔫地进了浴室。
今天晚上比较冷,水温调得高了一点,很快就热气腾腾,把楚楦的身体笼罩住。
雾里看花,更显得氤氲水汽中的男性身体,充满诱惑之感。抬手弯腰间,只看到线条流畅舒展,却含而不露。
那天成师傅回去后和霍老爷子说,这孩子童身还在,最适合……
做大公子的祭品。
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生的男丁太难找,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出生的方位不对,效果大打折扣;出生的时间差几分钟,下面的阴人不会收用。
三年前找到一个青年,方位倒是对得上,可惜时间上差了十多分钟。
霍老爷子本着侥幸的心理叫成师傅试了下,三天后成师傅摇头说不行,等了这么多天,大公子始终没碰他,可见是不想收用。
雾气缭绕的浴室中,楚楦通过洗澡恢复了一点精神。刚才因虚惊一场引起的精神紧张,现在已经慢慢抚平,神情变得慵懒放松。
他抹了一把脸,转身看着一面镜子,上面满是水汽。
伸手抹掉那些水气之后,镜子里露出一张五官周至的年轻脸庞,长眉杏目,薄唇,不笑的时候满脸冷漠,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柔和了。
“果然青了……”楚楦喃喃道,从镜子中看着自己腰侧的指痕,青黑了一块。
那应该是男人的指印,女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敢在小巷对男人下手。
穿好衣服出来,楚楦浑身轻松地倒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他拉起薄薄的被子把自己盖住,准备睡觉。
睡到两三点钟的时候,楚楦感觉周身有点凉意,他伸手摸到遥控板关了空调。同时心里再一次怀疑,天有这么冷吗?
现在是八月份的天气,一年里头最热的天。
可是短时内楚楦已经被凉了好几次,他迷迷糊糊地想,也好,省电费……
“唔……”楚楦翻了个身,姿势平躺,半梦半醒之间感到有人压着自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由地张开嘴唇呼气。
鼻间的空气沁凉沁凉地,连同身上也觉得很凉。
“啊……”楚楦皱紧眉头,想醒来却醒不来,想动也动不了。
到天亮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躺在床上的人松了一口气。身上那块冰好像消失了一样,终于能让人睡个好觉。
陷入深眠的楚楦,差点就错过上班时间。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刷牙洗脸,喝了一碗燕麦片,吃了几片面包就去上班。
今天早上没敢抄小巷走路去上班,楚楦是打车过去的。来到办公室被同事林医生一说,才知道自己精神很差。
林医生是新来的实习医生,男孩子,全名叫林樊。
楚楦和他偶尔聊天,得知他的名字是父母的姓氏结合在一起,爸爸姓林,妈妈姓樊。
一看就是家庭幸福的孩子,楚楦挺羡慕人家的。
“楚医生,听说你昨天晚上还来做了一台手术,怪不得今天精神这么差。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去帮你查房。”林樊不是楚楦带的,不过他对楚楦很好,一到医院就总是帮楚楦忙这忙那的。
说实话,楚楦刚开始感到很别扭,他自己是前辈,比林樊大两岁呢,不是很好意思让别人帮忙。
后来实在拗不过林樊执意要帮忙,就没再拒绝。
“那谢谢你,中午我请你吃饭。”说到吃饭这件事,楚楦就不由想起昨晚在小巷里面的遭遇,他瓷饭盒确实是碎掉了,还要重新买一个。
“那当然好,不过,你不需要陪女朋友吗?”林樊冲他眨眨眼,满脸都是调笑的意味。
“我哪有女朋友。”楚楦不好意地否认,和陆晓婷的事情到现在还是暧昧呢,还没表白。他就是没经验,脸皮薄,性格别扭,才拖到现在:“你快去吧,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林樊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坐着,我去就行了。”
刚到办公室的白医生走进来,和林樊擦肩而过,她是个女医生,还未婚的。比楚楦早入职一年,岁数却是和楚楦一样大,模样长得很漂亮。
见状笑道:“林医生对你真好,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的呢,不会真的是校友吧?”
楚楦摇摇头,跟白医生不太说话。
这位白医生在楚楦刚入职的时候,对他不太友好。说楚楦记仇也好,野兽的直觉也罢,总之他不喜欢跟这位白医生打交道。
可是今天很奇怪,明明楚楦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白医生却接二连三跟他说话。
平时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突然之间热情起来,叫人难以理解。
而且白医生还来了一句:“哎呀,楚医生,我今天看你顺眼多了。”
楚楦扯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爷子。”远在城北霍家,一家大小正在霍老爷子的书房里边商量事情,那成师傅突然闭目掐掐算算,然后猛地睁开眼睛说:“大公子去找他了。”
霍老爷子忙问:“什么时候?现在吗?”
成师傅脸色古怪地说:“昨晚。”
“昨晚,昨晚?”上首的霍老爷子呆住,霍云龙接上:“可是昨晚还没作法。”
“是啊。”排行最末的霍云刚点头,他们准备今天晚上回一趟西桥霍家老宅,那个人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都在活在那,死也是死在那。
成师傅的脸色继续古古怪怪道:“也许是听我们念叨了,人是给他的。”要不刚才发现,楚楦的气运变了。
“那倒是好,本来就是给他的。”霍老爷子笑得一脸复杂,既悲伤又内疚,不稍片刻便老泪纵横:“是我欠了他,我不该这样对他的……”
提起陈年旧事,豪门秘辛,书房内的众人自垂目不语,一时无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