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雨在天黑之前回到金峰市,没吃晚饭,躲在被窝里小声抽泣。
孙明笙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陆丰天那里,了解最新进展,汇报思想工作。
冉萍和几位女同事逛商场很晚才回来,有些累,自顾自睡了,没发现孙晓雨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孙晓雨辗转反侧,一夜没合眼。林子也是。
第二天,林子没去医院,而是在家躺了一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房里,用绝食惩罚自己。
吴孟才和罗梦雅见他这样,急得团团转,让大壮帮忙劝劝。
大壮知道林子心里难受,劝了几句,也没什么效果,反过来又劝说他父母,说过阵子就好了,别去管他。
孙晓雨不敢面对现实,也怕父母知道林子有负于她的事实后对他不利,借口单位搞新人培训,报名参加了为期一年的培训班,瞒着父母独自去旅行,想逃避这一切。
过了几天,林子从孙明笙口中得知,孙晓雨去南方某市参加培训学习。他刚开始怀疑过,以为是在躲避,后来慢慢淡忘了。
周春霞在林子和她父母的精心照顾下,心情慢慢好转,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了。
半年很快过去。周春霞出院了,孙晓雨也已经走出去很久了。
林子和周春霞订婚了,婚期确定在半年后。
孙晓雨在南方转了一大圈,心情好了许多,又将目光投向了国外,在大洋彼岸自我放逐、暗自疗伤。
林子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妄图用忙碌稀释想孙晓雨的心。他始终将心封存,让周春霞难以靠近。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有着瀑布般柔顺乌黑的秀发,短袖米色套裙完美诠释造物主精雕细琢的痕迹,白色高跟鞋在繁华拥挤的街道上,发出咚咚声响,行人纷纷停下匆忙的脚步,驻足侧目。
她回来了。
林子和周春霞的婚礼今天举行,一切在半年之中早已安排妥当。
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很杂,将红都酒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周春霞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洁白的婚纱披在冰清玉洁的身体上,看不出哪里是肉哪里是婚纱,金黄卷曲的头发盘绕在头顶,红润光洁的脸庞张扬着幸福甜蜜的符号,清澈明亮的眼睛下隐藏着激动欣喜的心情,妩媚勾人的红唇释放着爱的火焰,端庄秀丽,妩媚动人,摄人心魄,令人神往。
林子穿着打扮和平时差不多,只是这套衣物都是周春霞为他精心挑选的,连紫色条纹的领带也是。冷峻的眼神掩盖不了内心的不甘和绝望,宽厚的嘴唇没有血色,黯淡干瘪,冰冷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泛白的关节处透露着挣扎不安的心境,颤抖的衣角显露出孤寂惶恐的心绪。
孙晓雨躲在大厅一角,心如刀割,慢慢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浑身哆嗦,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孤独而又无助,洁白无瑕的手拧作一团,泛着阴森可怕的白色和红色,仿佛要将手捏断,纷乱的头发随意披在颤抖瘦弱的肩上,眼睛布满血丝,好像熬了很多个通宵,苍白颓废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红润的嘴唇此时被咬得发紫泛青。
婚礼进行曲响起,许多人不约而同站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从门口款款走进来的两位新人身上,露出惊羡不已的表情,有些女员工掏出手机一顿狂拍,举手投足之间将两人手挽手面见世人的合照上传至微博、朋友圈。
两人站到台上,林子面如死灰,不断在台下张望,像在寻找和希冀着什么,眼神空洞无物。周春霞露出浅浅的笑容,有些娇羞地低着头,脸像熟透了的苹果,也像秋天的枫叶,处处流露着爱情的甜蜜和人生的幸福。
周文雄和王雪梅注意到了林子异常的神情,但都没怎么在意,只盼着婚礼马上结束。
吴孟才和罗梦雅现在终于明白林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副非常难受和愧疚绝望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再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只是希望林子能慢慢忘记孙晓雨,和周春霞好好过日子。
孙晓雨听到这刺耳的曲调,完全忍受不了,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向门口移动,心彻底碎了,在滴血,一块一块在跌落。
林子好像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变得疼痛难忍,使劲睁眼望向门口,一个佝偻着身躯、颤抖着肩膀、蹒跚缓行的人影映入眼帘,眼神立即显出恐慌,嘴巴一张一合,双手捏得咯咯直响。
“小雨,小雨,小雨……”
林子像发了疯的狮子一样,从台上跳下,箭一般向门口疯跑过去。
众人大跌眼镜,原以为这场婚礼是完美圆满的,典型的郎财女貌类型,可谁知在这关键时刻新郎竟然抛下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而喊着别人的名字肆无忌惮疯狂逃婚了,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新娘不美不好看吗?世代为官的显贵家族不值得依靠吗?学电影桥段逃婚破坏好心情有意思吗?
周春霞听到“小雨”两个字,立马明白过来,孙晓雨出现了,是她夺走了林子的心,是她亲手毁掉了我的婚礼,是她最终断送了我的幸福。她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三番两次插在中间当第三者?为什么每次走掉还能重新俘获他的心?为什么我不能得到他的爱?为什么我的爱禁不起她的蓦然出现?难道我做得不够多不够好吗?他们怎么能这样狠心对我?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给她放弃他吗?
她惊恐不已,站在台上,眼泪一股一股流了出来,头发被撕扯下来,乱纷纷四散在头上,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不,不,我要去找他,我不能没有他,我要去找他,对,去找他……”
周春霞像着了魔一样,提起婚纱,一瘸一拐跟着林子冲出了门,嘴里不停喊着要找林子的话。
她疯了。
孙晓雨像逃命一样跑出了很远,但还是被林子追上来了。
林子一把拉住她,不管有多挣扎反抗,使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错了,差点永远失去你了,我爱你,不能没有你,就算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原谅我,小雨,相信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林子痛心疾首乞求。
孙晓雨心里乱极了,不停在他怀里挣扎,犹豫该不该答应,该不该和他在一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脸庞。
“放开我,让我走,我们在一起只会让身边人受伤害,会永远得不到祝福的,她也会疯掉的!忘了我,我们注定今生无缘无分,在一起会毁了你的!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父母和她们一家人都不会原谅你放过你的!你赶快走,就当认错人了,趁他们还没发现,赶快回去!快过去,别管我,快……”孙晓雨拼命挣脱,一边奋力奔跑,一边歇斯底里哭喊,眼里装满不舍和留恋。
林子紧追几步,就听见身后发出一声巨响,接着传过来阵阵哭喊嚎叫。
“春霞,我的乖女儿,你怎么了?醒醒啊!呜呜,你别吓唬妈妈,你快醒过来啊!”王雪梅哭声震天,令跟跑过来的亲戚朋友无不掩面而泣。
“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王雪梅大声哀求。
周文雄见女儿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早已失去意识,跪倒在地,呆若木鸡。
林子转头循声望过去,前方百米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心头一紧,担心周春霞出事,见孙晓雨已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看不到踪迹,转身拔腿向车祸现场飞奔过去。
林子在不远处就听到了王雪梅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身心全线奔溃了,连滚带爬到周春霞身边,看着她沾满血的头,痛哭流涕,“你怎么这样傻,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你快醒醒啊!”
王雪梅见林子到来,像发了狂的老虎一样,猛然起身,扯住林子衣领,将手疯狂打在他的脸上,一下比一下用力,边打边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将我女儿害成这样,我们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引狼入室,残害我可怜的女儿,我今天要打死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家对你这样好,春霞那样爱你,你却三番五次伤害我女儿,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打死你,恩将仇报的祸害,我们哪点对不起你,春霞比那贱女人强何止千倍万倍,你就这样戕害我们一家,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林子被她打得麻木了,没脸反抗和躲闪,直勾勾盯着周春霞,不管她怎么脚踢手打,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救护车来了,周文雄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根本没意识到林子就在身前。王雪梅拉着周文雄坐着救护车去了医院。林子想跟着一起过去,被王雪梅一脚踢开,不让他再靠近周春霞半步,恶狠狠赶他离开。
林子父母一直在场,知道全部真相,从林子跑出去就知道这次又要闯下弥天大祸了,可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样突然、这样惨烈,让他们惊慌失措,站在旁边干着急,就是没有办法。当王雪梅打骂林子的时候,很想冲过去劝开说散,但没有勇气和理由,周春霞出车祸完全是由林子引发的,现在昏迷不醒,还有什么脸面和心思去替他求情,就算她父母不打他,他们也会狠狠教训一番。
林子的几个兄弟也都惊呆了,想不到他会这样疯狂,把周春霞晾在一边,不管不顾去追孙晓雨,这让他们一家人情何以堪?怎么下台面对这样多的亲朋好友?他们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他吗?这些人都是怎么了,找一个人随便结了算了,哪有什么爱情可言,凑在一起过生活做个伴而已,何必这样疯狂这般狼狈?
林子没理睬王雪梅的最后警告,打车跟了上去。
周春霞被推进抢救室,生死不明。
王雪梅见林子跟来,气急了,对他拳脚相向,在他身上解气,信任有多少,恨意有多少。
周文雄的神智慢慢恢复过来,在王雪梅的哭诉下,渐渐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见林子鼻青脸肿,并没有一丝同情,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推到墙角,一拳一拳重重打在他腹部,直到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才收手。
大壮不放心林子一个人过来,后脚跟着来了,见他躺在抢救室外边楼道地面上,鲜血淋漓,表情痛苦不堪,知道是被周文雄打了,快速将他扛起去了另一家医院接受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