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互换了庚帖,排了八字,周全后开始议亲,定亲…过程纷繁复杂,只这些都不是两个新人需要操心的。
周母忙着催促周靖瑶做些女红,绣品,这些都是回礼时要用到的,只是她却颇是懈怠。韩氏看着着急,却偏又无计可施,这若是寻常人家还好说,找些知名的绣娘,总能体面的周全,可换成康家,却是万万不能懈怠的。
好在有陈梦洁在一旁帮衬,这才叫周母心里多了些许安慰,对周靖瑶提议要她做陪嫁丫鬟的事情,也终于不似先头那般排斥了。
且不说自定亲后草木皆兵的周家,单是康鹤轩这边,大可以做个甩手掌柜,让下面的人自去奔走,却一反常态的事必躬亲。上至绫罗绸缎,下至头面首饰,无一不细致,无一不精贵。
康家人很是诧异,却从他珍视的态度,品出来点什么来,一番心思活动在所难免。
两家忙忙碌碌的间隙,时光也在飞速的流逝,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三月份。说起三月,就不得不提它的第一个节日,三月初三,女儿节。
传说,三月三日是王母娘娘开蟠桃会的日子。曾经有个酸儒诗人,靠着臆想,赋诗一首,“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扬。”
只是对于周南国来说,这却是一个浪漫的节日,《周礼》中记载,“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着不禁”。这一日,男女私会不但不会遭到禁止,自由恋爱有时还会收到天子的封赏,这就更加鼓舞了未婚男女们的热情。
往年,每当到了这个节日,周靖瑶都会兴奋异常,从她五岁的女儿节起,一直到去年,她都会寻找时机向苏锦笙表明心迹。
然而,时至今日,早已是物是人非,再回首,也不过是徒留回忆,平添伤感罢了。
今年,她原本不打算参加的,可陈梦洁却欢欣异常,一早便拉着她梳洗,更衣,只是当那些姹紫嫣红的衣饰一一摆放在她的面前时,她却再提不起一丝的兴致来,偏偏挑了件月白的素衣,与她以往的风格着实不符,却叫她感到莫名的舒适。最后还是陈孟洁看不过眼,愣是给她套了件海棠红的长褙子,这才作罢。
周靖瑶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看了一眼对妆容不甚满意,复又提笔在眼尾细致描绘的陈梦洁,嘴角不禁噙了一丝笑意,心底里却低叹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好似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一转头,绮窗的花纹又看着烦闷,见旁边的架子上放着叉竿,索性自己动手,开了窗户,支上叉竿,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才惊觉玉兰的花期竟已不期而至。
周靖瑶向外望去,窗外日头正盛,院子里的那株白玉兰,昨日还挂满了将放未放的花苞,哪曾想,不过一个夜晚,竟悉数绽放。
意外的美丽,总是会轻易的夺走一个人的目光跟思绪,周靖瑶就险些看花了眼,只觉那花叶舒展饱满,花瓣展向四方,似莲非莲,原本稍显空旷的庭院,被它装扮的青白片片,竟有一种别样的绚烂。
几个丫鬟站在树下,围着看花,满眼皆是赞叹。
翠冰低头闻了闻花香,伸手摘下一朵,手腕翻转,不过一瞬,就别在了翠竹的鬓间,巧笑间伸手握住她的葇夷,眼波流转,含情脉脉的赞道:“花香惹人醉,佳人害人痴,美人啊,美人,你就从了我吧。”
围观的嬉笑出声,惹的翠竹双颊似火,美目含羞,抽过葇夷,恼着嚷她:“你这泼皮,净会说些浑话,我…我今日非打你不可。”话落,举手便打。
翠冰笑着跑开,翠竹红着脸在身后追赶,几个看热闹的继续笑做一团,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一派和睦欢欣之景。
在这一片春意盎然的晨光里,也不知是谁道了一声:“就连应春花都赶着在今日绽放,怕是也想在今日,觅个知音人吧。”
周靖瑶笑了笑,只是笑过之后,又顿觉心里空落落的一片,竟也不知为何发笑了。
待陈梦洁装扮完,周靖瑶及随行的两个丫鬟一同出了门,出行的马车早已备好,门房的家仆见两人穿过影壁,赶紧拿出备好的车凳,放在一旁。待两人踏着车凳进了车厢,周靖瑶淡淡吩咐了一声,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哒哒哒”的跑了起来。
周靖瑶同陈梦洁先去了号称周南国第一古刹的镇南寺,此处香火鼎盛,前来拜佛的香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烧完香,复又结伴去了韶河边踏青游湖。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少年男女,鲜衣怒马,欢声笑语,青春扬溢,本是极为养眼的景致,周靖瑶却只看到了人山人海的沉闷无趣。她有些不耐烦了,可真正的节目,要到了黄昏才会开始,见陈梦洁此时兴致正浓,不忍拂了她的脸面,便也强忍着,随她去了。
就这样苦挨了半日,眼见着日头西斜,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北方的锦江虽到了初春,却还是昼短夜长,看着刚刚落下了日头,无知无觉间,便昏暗到只能看清天上的月光了。
薄暮时分,华灯初上,夜色微凉。
不知是谁先点燃了第一盏灯笼,便见韶河岸上的男男女女,一人手持了一盏花灯,星星点点的烛光汇集在了一起,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好似两条银河汇聚,美的竟也有些不似人间烟火的绚烂。
“灼华,我们也放上一盏玉兰灯吧。”
陈梦洁的声音,拉回了周靖瑶纷繁的思绪,她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从翠竹手里接过一盏玉兰灯,点燃的白烛置在中间的凹槽里,慢慢朝着河边行去。
此时的韶河,围满了放花灯的男女,他们一改往日嬉笑玩闹的态度,无声的放走了手里的花灯,虔诚的闭着眼睛,许下一个一个美好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