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信赖
翌日清晨,子寻自朔城折回。
沈湘印要替金帛煎药,便起得早,子寻推门进苑时,沈湘印正在苑中凉药,见了子寻,便迎了上去:“你可有事?”
子寻微怔,而后摇头。
沈湘印这才抿唇笑了笑,朝他道:“没事就好,那我继续煎药了。”
子寻脚下踟蹰:“方同远呢?”
沈湘印看了看偏房:“他在照看金大哥。”
话音刚落,子寻便小步快跑往偏屋去。
沈湘印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话都到了嘴边,却见子寻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得将话又咽回喉间,一面拿着蒲扇扇着药碗,一面抱怨般嘟哝道:“弄得好像谁特意关心你似的,日后再懒得问你,再关心就是小狗,哼!”
子寻着急去寻方同远,哪里多留意沈湘印。
“方同远……”他撩起帘栊入了屋内。
方同远正在屋内踱步,脑中思量着旁的事情,子寻忽然进来,他思绪打断,才抬眸看他:“回来了?”
子寻颔首。
两人对视一眼,子寻会意,转身掩上房门,又在窗口处四下确认沈悠和顾夕暖都不在,这才上前,朝方同远悄声道:“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我迟了些回来是等福王的人答复。方同远你说的对,福王听说是你的事情,福王一口便答应了,还说是你欠他的人情,日后会找你还的。”
果真,同福王是一类人,都清楚彼此的秉性,也知晓如何拿捏。朔城的困境,没有比福王更适合出面,也没有会找福王寻根究底。
子寻才知方同远为何想尽快脱离皇室这摊浑水!
日日勾心斗角,权衡利弊,这样的日子远不如在成州时安稳痛快。
子寻思绪之际,方同远颔首,问道:“何时动手?”
子寻抬眸看他:“福王的人说,王爷的事便是头等大事,福王昨日便已从慈州启程,三天的水路可压缩成两日,应是明日晨间能到。”
明日晨间,那便是还有一日……
方同远垂眸。
子寻继续道:“暗卫那边我已打好招呼,明日晨间福王一到朔城,便会佯装行刺,届时,整个朔城都会封锁,黄昏前后柳州的驻军便可入住朔城。福王遇刺不是小事,又有柳州驻军入住,谁也不敢在朔城轻举妄动,届时,我们通过福王的门路离开朔城,而后,便依照你先前的意思,福王会劫持夕暖,而金帛,沈悠和沈湘印福王也会安排,届时你再趁乱回京。”
都是那日方同远想好的计策,子寻依葫芦画瓢。
“好。”方同远低沉应声。
子寻看了看他,也没多说旁的:“方同远,你去看看姐姐吧,金帛这里我先看着。”
此次一别,他二人至少要两月才能见面。
方同远应是有不少话要同姐姐说。
见方同远撩起帘栊,出了屋去,子寻微微一叹,世上便是如此,你往往撒一个谎,便要用无数多的慌去弥补,容连旭如此聪明之人,为何会想不通透?
福王也好,劫持也罢,若日后这些事情穿帮,他当如何在姐姐面前自处?
子寻拢紧了眉头。
可眼下,似是也没有旁的更好的办法了。
自成州南下这一路都没有平静时日,福王是狠角色,姐姐若是在福王那里倒是能得片刻安宁,日后的事便留于日后再说吧。
子寻看了看床榻上的金帛,忽得,目光有些游离。
***
主屋外,方同远正欲敲门,沈悠正好推门而出,与方同远撞个正着。
“夕暖可在里面?”方同远问。
沈悠其实一直不大擅长与人交际,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心中对顾夕暖和方同远的信赖与日俱增,便也不似早前一般冷淡。
沈悠颔首:“在,一直在看东西,想事情。”
方同远点了点头。
沈悠道:“我去周围转一圈看看。”
沈悠习惯了警觉,便是早前已确认过周遭没有异样,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辉县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越是不熟悉的地方越是要小心,这一点,沈悠同邵家启很像。
方同远应好,并未多言旁的。
辉县有他的人在,其实安稳,但他自然不会同沈悠道起。
只是容简榆为何来了辉县,他尚未摸清缘由。
但冯翁已问过他的意思,有冯翁看着,应当不会生乱子。
只要今日一过,明日晨间他们便出发往朔城去,等到朔城,便一切依照计划行事了。
待得见沈悠离开,方同远才掀起帘栊入内。
苑内的主屋分外阁间和内屋两处,方同远入内的时候,顾夕暖果真在外阁间的小榻上聚精会神看东西,似是在斟酌,也似在比划。
他缓步上前。
见她侧坐在小榻上,小榻上铺了一章不大的羊皮纸,纸上圈圈点点,似是地图模样。
她看得认真,方同远临近身后也没察觉。
直至他俯身,温和润泽的气息在她耳后潆绕,她才下意识转头,不觉吓了一跳:“你何时来的?”
他笑了笑:“来了会儿了,见你认真,便未扰你。”
他自然将话题引到她在看的羊皮纸上。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一张手工地图,上面画有苍月,长风,燕韩,南顺地界,还有标红的地名,地名后还有小字写了诸如,引月道观,菜式猪肉铺等字样,字迹深浅不一,应当是逐一添加上去的。
他不知这样一张地图是做什么用的,但顾夕暖看得这般仔细,他也多看了几分。
稍许,便看出了端倪。
应是各地的藏匿点,大隐隐于市,这些地点都大是道观,菜式,铺子之类,人流往来之地,也是龙蛇混杂之地……
这样的地方最不容易引人注目。
方同远微微敛眸。
“这是……”他好似随意般问起。
顾夕暖朝他笑道:“这是楚乔给我护身符,若是遇到突发情况,可寻其中安全处落脚,同远,你看……”她指了指朔城附近,“各地都有,却唯独朔城附近很少。”
方同远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的确,柳城,甚至辉县都有,却唯独没有朔城。
顾夕暖自是没想明白。
方同远却心知肚明,朔城之中各方势力都有,整个朔城都不算安全之处。
这份地图,他猜得到是谁给的。
楚乔。
狡兔三窟,楚乔是个人精。
鸡鸣狗盗,三教九流之辈,他都能攀上关系。
以他身后的背景,能布下这样一张保命网,实非容易之事。
这张护身符千金不换,他能给顾夕暖,足见亲厚。
方同远想起“千金”死后,楚乔频频给他丰世显的踪迹,便是要借他的手除掉丰世显,给“千金”报仇。
细下想来,其实楚乔虽胆小,对夕暖却是掏心窝子的好。
当年宋诗蕊和楚乔这群人的出现,他隐约开始觉得何处不对,也下意识想让她同宋诗蕊和楚乔隔绝,如今想来,其实宋诗蕊和楚乔对她的照拂却并不比他少。
过去他刚愎自用,如今,他只要同她一处。
她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随她便好。
他只要陪着她。
方同远又微微敛眸,若是没有许邵谊这一出,他兴许已经断了后路,又何须明日在朔城动这么一场干戈?
见方同远略微出神,顾夕暖笑道:“怎么了?”
方同远应道:“能将这份藏身之所地图给你的人,定是值得信任的人。”
顾夕暖稍楞,也才反应过来,便道:“同远,等回了长风,我就将楚乔事说与你听。”言罢,顿了顿,又纠正道:“我把所有的事都说与你。”
他微怔,笑了笑应好。
她会错了意,便继续低头看着眼前的地图,一面道:“楚乔说了,这地图不能落在旁人手上,所以让我务必记住,而后毁掉。早前一直没得闲空,眼下还不知在辉县等多久,正好趁着有时间,好好记下来……”
她声音娓娓道来,对他不设防备,也信赖根深蒂固。
若是换作从前,她哪里会主动对他提及这些事情,大多讳莫如深。如今她能如此,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方同远心底欢愉。
微微俯身,半蹲而下,便与她同高。
“怎么了?”顾夕暖觉察目光,朝他看来,嘴角还有笑意。
他深吸口气,额间贴上她额间,轻声道:“暖暖……”
她也轻笑:“做什么?”
许是心间曾堆积太多奈何,而此时,于今日,却忽得找到出口,却又不敢悉数说出,怕眼前黄粱一梦。
见他微怔,顾夕暖鼻尖贴上他鼻尖,微润的气息就贴在他唇畔:“同远,你今日可是有心事?”
他眸间颤了颤,何时起,她也能洞察他的心思,在意他的举动,将他的举止异常都看在眼中?
他心底五味杂成。
许是见他良久未应,顾夕暖更凑近,主动吻上他唇角。
他微滞。
好似数年来的期盼与思慕,在这一瞬升华,他与她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离别与重逢,都似是有了皈依。
他咽下喉间千丝万语,伸手将她带入怀中,相拥而吻。
好似忘记时间,也好似忘记身在何处,窗外春风鸟鸣,屋内,他将她扣上小榻。她起初稍有惊愕,下意识挣了挣,却不过稍许,都融化在他炽热的臂弯里,直至衣衫层层褪去,她所有的轻叹都被他抑在亲吻里。
他在她心间,在温柔交替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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