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军的小将军被萧承风给揍了。
这消息瞬间在先锋营里传开。
徐哲的老下属们都坐不稳了,一窝蜂的挤进大帐,个个义愤填膺的要找萧承风替徐之卿出气。
脸肿了半边,显丢人的徐之卿用块布巾包上,仅露出一双满是阴郁的眼。
萧五可真够狠的,这会自己的脑袋还疼着呢。
听到帐篷里乱糟糟犹如飞入几千只苍蝇,他心里烦躁的想拎刀砍人。
可是这些人素来瞧不上萧五那冷着脸的家伙,这会上赶着来起哄,都想冲萧五落井下石,徐之卿也不是个蠢的,朝他们不耐烦的挥着手,“你们都闭嘴,能让我消停会吗?真当我的大帐是菜市场啊?”
黄连志是徐哲的老下属,十几岁就跟着徐哲,性子最是暴躁,推开挡着他的俩人,腾的冲到案子前,愤然的嚷嚷着,“小将军,咱徐家军这么多的人,哪个不比他强,怎能让他一个才到先锋营不到两年的泥腿子骑在脑袋上?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嘛?真当我们都是死的啊!”
“黄连志,你说你们哪个都比萧五强?是真的吗?”
徐之卿骤然从案后的木椅上站了起来,盯着黄连志的眼睛看着,然后淡淡的问着。
“当,当然了,别的兄弟我不敢说,就是我自己也跟着老将军出生入死,这身上的伤疤可是做不的假的!”
想到近一年来,萧五那泥腿子在先锋营里立下许多战功,还接连救了小将军两次性命,就连他的媳妇也给军营里送来神奇的药和新鲜蔬菜。真这样昧良心的说人家不好,也没这个道理,黄连志有些脸红,随即一想,他萧五再有能耐,但是小将军也是先锋营的主将,还是徐家军的顶梁柱,哪里能被他揍,还是揍了脸,这是绝不能咽下的。他把愧疚压下伸手扯开了衣裳,把自己身上的伤疤亮了出来。
“嘿,你这老东西,今冬肉和菜,你可是没少吃啊,瞧着一身肥膘!早知道让你吃的这么好,还没事找事的闹腾,我真该把那些饭菜喂上一些大肥猪。”
见黄连志圆滚滚的肚子顶在案子前,徐之卿拿起桌子上的镇纸戳了戳他的肚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黄老弟,每日去伙房打饭,就你蹦跶的高,这会被小将军笑话了吧?”
“可不是嘛,这家伙仗着自己资历老,总想多吃半碗菜,肚子也就鼓囊起来咯!”
已经四十多岁的黄连志被这哄笑羞窘的耷拉下脑袋,掩着衣裳朝后溜去。
“吴狗剩,你小子别笑老子,哪次你吃的比老子少咯!掀起你们的衣裳,看看哪个人身上的肥肉少了?”
这几个混蛋,在小将军面前也不给自己留面子,黄连志裹着衣裳朝他们吼了起来。
“好了,你们都闹腾个啥!哪个敢再多说一句,一百军棍伺候!”
见几个人要在大帐里打起来,还是农村泼妇的打发,竟然撕扯起衣裳来。
一脸黑线的徐之卿把手里的镇纸砸在他们面前。
军令如山。
这下这些人都蔫巴巴的松开了扯着对方衣裳的手。
凌厉的眼神扫了他们一圈,徐之卿扯下遮挡脸的布巾,从案子后走到他们身前。
“瞧瞧你们这怂恿,有一个能和萧五比的起的?”
“萧五没来先锋营,那时候的先锋营是啥情形?今年夏日我没去押运粮草前,先锋营和徐家军又都是啥情形?”
看他们都垂着脑袋不开口,徐之卿暴喝一声,“都把脑袋抬起来,一个个的耷拉着脑袋,是要做哭啼啼的婆娘吗?”
小将军质问的话,他们哪个都明白,真的是说不出口。
都一个个的把脑袋抬起,脸上浮现比哭还难看的笑。
“萧五的功过暂且不说,你们吃着人家媳妇送来的蔬菜肉食,还都歪嘴诋毁人家男人,是真有良心的人啊?”
见这些人没出息的模样,徐之卿心里烦躁又升了一级,走回案子后坐下。
徐之卿阴着脸,不疾不徐的说着,“萧五以下犯上,打了本将军,我可以昧良心把他赶走,往后咱营里伙食都按去春的标准安排,到了今年夏日,没有防治疟疾的药沫子,你们都自求多福,熬过夏日的仨月吧。”
“这,小将军,我们错了,都是我们鸡肠小肚,你可不能把萧五给赶走啊。”
听完小将军的这一大套话,黄连志最先从茫然中回过神,也不摆老资格,径直跪在案前,手扶着案子开始认错。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不是个蠢的,哗啦一下跪倒了一大片。
板着脸不把他们赶出大帐,徐之卿又心情郁闷的坐了下来。
摸了下肿起来的脸,气哼哼的骂着,“娘的,这叫啥事,被人揍成了猪脑袋,还要替人家说好话,老子活的还真是窝囊。
“三爷,小的来看你了!”
帐篷的帘子随着这欢喜的声音被掀开。
听声音就知道是戴牧那老小子又来了。
徐之卿怕他见到自己这惨兮兮的模样,拿布巾遮脸已经来不及,就把身子朝案子下面缩,嘴里还嚷嚷着,“戴牧,谁让你这会来先锋营的?老头子难道没接到本将军送回的加急书信啊?”
“哎,听到了,不是又说那啥毒虫已经控制住了,小的才敢带着吃的东西过来看三爷的吗,筱东家人可真是顶呱呱的好,这次的蔬菜和肉,还有米粮点心都是白送的,还说你们在山上受苦,送吃食是来慰问你们的。”
戴牧也很好奇啥样的毒虫能让三军溃散,刚好筱白荷在年关最后那几日给他筹备了一批蔬菜和点心米粮,拜托他送过来慰问先锋营的将士们。他就兴冲冲地押送着东西日夜兼程来到西山。
娘的,萧五那狗东西咋就打了老子的脸呢?
好吃的进了先锋营,老子也吃不上头一份,这个混账!
猫腰藏在案子下的徐之卿恨不得去咬下萧承风的一块肉来。
见小将军迟迟不抬脑袋,戴牧心里有些惊异,莫不是那毒虫厉害,小将军被染上还没医治好,这才不敢直起身来?
脖子都酸了,戴牧这个没眼力见的也不自请离开。
徐之卿郁闷的老血都快呕出来。
“戴牧,你一路辛苦,先去找地方歇息下,你家三爷身上的毒虫还没去干净,已经好几日都没出过帐篷,记着别去隔离的帐篷区域,还有我的大帐你也别再轻易进来,那毒虫实在是猖狂,三丈之外都能闻到人的气息,被染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了把一根筋的戴牧忽悠出去,徐之卿不惜夸大其词,还说了谎。
“那三爷你要不要紧啊?咋不让军医给三爷找些医治好呢?要不小的这就送你回陵川府,实在不行咱回盛京去吧?”
听到这话,戴牧差点跌坐在地上,惊慌的问着,又劝着徐之卿回盛京去医治。
“唉,你当我不想早些医治好呢,那毒虫恐怕盛京的大夫也没本事能治好,咱先锋营里也来了个医术很绝妙的好大夫,只因那除杀毒虫的药材都是奇毒之物,有些不好找,这才耽搁了虫疫的消灭。”
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磨叽的戴牧给忽悠出去,徐之卿已经身心疲惫的累瘫在案几下面。
想到白荷送来的好吃的,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沮丧的神情迅速的振奋起来,从案子下爬起,把掉落在地上的面巾捡起,又严实的绑在脸上,这才急匆匆的出了大帐。
练兵场里。
江大保好容易等萧承风打完一套拳,他满脸兴奋的过来扯住了萧承风的手臂,“五哥,戴侍卫长又给咱送来好几车好吃的,我方才可是听到跟车的人说了,那些东西全都是小嫂子白送的,你快去瞅瞅吧。”
“送来吃食,咱这一个月的伙食可以改善的更好些,我又不是伙房的人,做啥还要我去瞧。”
没压下脾气打了徐之卿,后来萧承风也觉得心里别扭,心情十分的郁闷,被江大保缠着,他没好气的说着。
别以为他不知道,方才陵川府过来的将领们可都涌进了大帐,肯定是去挑唆小将军收拾五哥。这些好东西干嘛要让这些乌龟王八蛋们吃。
见萧承风无动于衷,江大保忿忿的嚷起来,“五哥,你就去看看嘛,那东西可都是小嫂子白送的,都便宜了那帮子混蛋,你不觉得亏啊?”
知道江大保说的那帮子人是陵川府过来的那些将领,萧承风沉了脸,“大保,咱先锋营里可不搞帮派,大家都是亲如一家的兄弟,这话你往后可甭再说了。”
被训斥一顿,一腔忠心的江大保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气的跺着脚,“五哥,你不知道今儿外面传的那些话有多难听,说你是和小将军争一个女人,才大打出手,那些陵川府来的人可都卯足了劲的要收拾五哥你呢,你咋还替那帮子狗东西说话呢?”
行兵打仗,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兵将强盛,还要军心稳定,才能克制强敌百战百胜。
萧承风拍着江大保的肩头,叮嘱着,“他们哪个对我不满意,让他们自个来找我单挑,你就别跟着瞎掺和,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成。”
“我也没想搞啥两派,就是他们也忒欺负人了,吃着咱的东西,还作践人,我气不过嘛。”
江大保见萧承风的语气和气些,心里更加委屈。
“你呀,咱吃的米粮和蔬菜都是小将军花银子买回来的,哪里就吃到咱俩的,大老爷们心眼别像个婆娘似的。”
萧承风这下彻底被江大保给逗乐,心里的郁闷也荡然而空,带着江大保离开了练兵场。
雅儿自从那夜勾上了颜知秋,觉得自己身份不同,当着颜嫣柔她还收敛一些,这会见颜嫣柔随靳大夫去了隔离帐篷。
扭着腰出了帐篷,冲正在劈柴的严浒堂走过去打探消息。
“哎,你说咱家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勾上了哪个整日冷着脸的萧五啊?”
贱人,才爬了大少爷的床,这就来作践自己的主子,真是肮脏透了。
砰的一声,严浒堂狠狠的劈开了一根木桩,四散的劈材瞬间朝撇着嘴的雅儿蹦了过去。
“严浒堂,你个下作的狗奴才,作死啊?”
小腿被劈柴打了一下,雅儿抱着腿骂了起来。
“呵呵,你不下作?还没混上主子呢,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要本奴才喊你一声颜家大少奶奶听听?”
弯腰把地上散开的劈柴拢在一起,严浒堂冷笑着讥讽着雅儿。
“你,你敢瞧不起我,哼,总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面前。”
做的阴暗事情被揭破,雅儿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忿忿的指着严浒堂的脸怒骂着。
“想瞎你的狗眼,大小姐已经把我的卖身契撕掉,我如今可是清白的自由人!”
严浒堂鄙夷的望着雅儿,把抱着的干柴送上柴垛,回来看她还在发呆,拎着斧子在雅儿面前晃着,”别给脸不要,自己肮脏,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再敢诋毁大小姐的名声,我活劈了你!”
被这狠话和亮闪闪的斧子吓的花容失色,雅儿朝后退开几步,扭身就狼狈的逃进了帐篷里。
跌坐在帐篷里的雅儿,手捂着胸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颜嫣柔竟然把严浒堂那狗奴才的卖身契撕了,却留着自己的,怪不得那小子这两日看着神气不少。
雅儿眼里浮现出阴毒的光芒,等今夜就和大少爷吹吹枕头风,把这小子弄进营里最苦的地方遭折磨。靳老头亲自看着那些人泡了两日的药浴,想到明儿最后一回,他也能松懈下来。趁着年还没过完,自己再溜到栗邑去逛逛,不吃到那筱家丫头做的菜,可是不甘心的很呢。
就吩咐脸还红肿着的颜嫣柔,“颜丫头,这两日你也没少受累,后晌就早些做夜饭,吃了好安生的歇息一夜。”
“靳大夫,我不累,若不是我的厨艺实在是拿不出手,还真想给你做些菜,让你舒服的喝顿酒呢。”
有了萧五的维护,在军营里已经能站住脚,眼前的人也要好生的拉拢着,颜嫣柔笑眯眯的望着靳大夫,谦虚的说着。
“喝酒还要啥好菜呢,有一把咸豆子就成,若是连咸豆子都没,酒也照样的不耽搁喝呢。”
虽然很馋美食,但是靳老头也是苦水里泡了几十年的人,他独爱喝酒,摸出腰上的酒葫芦,笑嘻嘻的接了颜嫣柔的话。
军营里人心浮动,都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