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凉落连声叫着,抚着凉远的背,见父亲咳嗽加剧,着急的去按铃,被凉远拦下来。
他摇头,嘴唇和面色一样,枯燥苍白,“喝杯水就行,不用叫医生。洽”
凉落又喊了一声,眉目里透着些无奈。
“医生早上过来给我检查,没什么问题,还说再过几天都可以出院了。”
凉落倒过来一杯水递给父亲,慢慢喝下,咳嗽才勉强停下来。
她担忧的望着父亲,“爸,您别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当心身体,”说着,心里顿觉无助,还有生气,气自己太过无能钤。
一家人,唯独她过得好好的,病痛灾害全都找上了她至亲至爱的家人,她放低声调,“您这样,我很担心。”
“傻孩子,爸爸没老没残的,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怕你到时候嫌我老了,不肯养我。”语调里沧桑之感尽显。
凉落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所以您得好好的,等您真的老了,就看看我会不会养您。”
凉远直笑,“你这孩子。”
今天太阳还不错,凉落搀着凉远到医院外的草坪上散步。
凉远拂开她的手,两手打在背后,“你又不是小孩子,总是来粘着我像个什么样子?”
父亲话里的意思,她都懂,本能的不想接受。
凉落漾开唇瓣一笑,又走上前挽上凉远的胳膊,带着些小孩子气,“爸,我想永远在您面前当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凉远望着她调皮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女儿小的时候,难得的笑出声。
笑声歇下,他开口问:“那个女人,今天过去找你了?”
凉落唇畔的笑意不减,只是淡了些,恩一声。
凉远面上带着怒意,声音明显沉下来,“她有没有对你怎麽样?”
凉落不自觉的想起成玲蕊打在她脸上的那一巴掌。
很想像以前一样,有什么委屈都能跟爸妈说,从小,她向来都是养尊处优惯了,不说有多娇气,但也是凉家人万般爱护的千金小姐,越是长大,很多事情,也越是偏离轨道。
“没有。”她浅声否认。
凉远点头,“那就好,公司的事情你付叔已经告诉我,我这身体也差不多康复,过几天就能出院。”
其实凉落心里清楚,父亲的身体状况,怎麽可能是这几天时间就能调养好?
“爸,我已经查出董事会梁栋一些对凉氏不轨的行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找证据。”还有这个人跟成玲蕊的关系,都可以一并解决。
凉远的额头上多出两道深深的褶皱,眸子眯起,“梁华?”
“恩,只是个小股东,”凉落开口,掩下一切的不确定,语调肯定,“爸,您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会很快。”
其实她害怕父亲提起霍郁森,很害怕。
就像这次的事,她也没有直接跟父亲说,只要霍郁森一出面,这些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霍郁森说过,凉氏是他的,他又怎麽会容许自己的公司里有祸害人的寄生虫?
但是,凉氏也是凉家,是父亲一手创办,她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把这件事做好,成功进入凉氏,还有就是
她不想开口求霍郁森,不想一遇到什么麻烦,就要找上人人敬畏的霍先生来出面解决。
把父亲送回病房,凉落在医院呆了一会儿就到下午,从病房里出来,心不在焉的走着。
医院门口,一道男音拉回她的思绪,她抬眸,就看见莫南恭恭敬敬的站在她身边,说道:“太太,霍先生在车里,是专程来接您回家。”
凉落面上一滞,眼神不自觉落在那扇深黑色的车窗上,同样,太过深沉的颜色,她什么也无法从中找出。
很快转移视线,面色沉静如水,“我暂时还不想见他,麻烦莫先生替我转告一声,我会回家。”
平淡的声调,恰好够车内的人听到。
“这”莫南面露难色。
“谢谢。”凉落直接打断,模样认真,说完,往旁边迈了一步。
凉落听到身后车窗滑下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男人幽冷的声线,“上车。”简单的两个字,透着未可知的寒意。
“太太,”莫南站在凉落身后叫住她,“身为霍先生的手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凉落顿下步子,转身,“莫先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公司里的人的确是霍先生安排进去的,早在霍先生收购凉氏的时候”
“我他妈叫你上车,你听不懂人话?”一声冷厉的声音打断他的说话,凉落的心紧紧跟着抖一下。
如果说刚才上车二字是在对凉落说,那麽现在,就一定是对莫南了。
这是第一次,她亲眼看见霍郁森对手下发火,她开口,“莫先生请说。”
“霍先生答应太太的父亲,把凉氏收好”莫南没有解释更多,话说到此,太太应该能明白。
这句话,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霍郁森没有派人监视她,而是为了盯着凉氏的动向,还有那帮动歪心思的人,这麽说,她错怪霍郁森了?
那他,在她生气下车之后还跟过来接她?心尖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流淌着
她快步走到已经打转方向的车边,敲着车窗,没动静,甚至在继续向前,改拉车门,依然毫无作用。
车内的男人冷眼瞧着,面色比往常更加深沉冷峻。
莫南刻意启停,霍先生关心太太又不肯表露痕迹的样子,连他都有点看不下去。
明明已经跟过来,却就是不肯现身的姿态。
莫南忍不住开口,“霍先生”
“你是想换工作了?”男人颌眼倚进靠背,眉峰紧锁,淡薄的语调,“嫌我给的薪水不够?让你这麽无视我的话?”
“不是。”
车外,凉落直接挡在了车前。
“霍郁森,让你把话说清楚,很难吗?”
她眸子死死盯着车门,半晌毫无动静,最后选择放弃。
侧身站在一边,眼见着车往前滑去,又蓦然在她面前停下。
车门被打开,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人卷着一股清风来到她面前,猛然抓起她的腕子,凉落整个人瞬间被抵到车门上。
不同上次的是,这次身后有一只手,拖着她的腰,甚至不让她承半点力。
“不是不上车?不是不想看见我?”淡漠如冰的语调,男人唇角带出的弧度染着明眼人一眼就能察觉的嘲讽,“凉落,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说话?给了你一种想怎样就怎样的错觉?恩?”
末了一个字,自喉骨间蹦出的音节,在宣告他的愤怒。
好说话?凉落想笑。
霍郁森这个人浑身上下就连一根头发丝一个细胞一颗精·子都没展现过他好说话的一面,他凭什么理直气壮的问出这种问题?
见她抿唇不语的样子,男人眉宇间隐着薄怒,俯身抵近她,手下的力道刻意加重,压在她腰上,“说话。”
凉落倒吸一口凉气,眉间紧锁看着他,“说什么?”
“刚刚拦在我车前要死要活非得见上我一面的,不是你?”
凉落盯着他如墨般的眸,出神。
这个男人,总是这麽喜欢用极尽刻薄的字眼,凉入人心的语调,直戳人心窝。
她收回视线,敛眸,“我们,我们谈谈吧。”
霍郁森眯眸,睨着她,在他眼底,她像是做了一场十足的心理准备,谈谈?意思是准备好了什么?
凉落浅声,面上依旧温温淡淡的,“我想跟你说说”
“没什么可谈,”淡凉的声音,直接截断她的话,“霍太太不是不想看见我?”他顿下来,没有半点征兆的一句话随意丢出,“那就滚出我的视线。”
一字一句像是在扔一件廉价的商品般,就这麽,把她扔掉,凉落的心跟着直往下坠。
薄唇贴在唇瓣上,他在低笑,低徐的声音慢慢传入耳中,“正好,也遂了你的心愿不是?”言毕,手一松,凉落堪堪站不住脚,身体倚着车门滑下,最后跌坐在地。
男人已经上车,直到那辆劳斯莱斯消失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