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是清醒的?
错觉?
还是说,这个男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百战百胜的原因?
……
索姆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一切,却令他不得不相信“林索索”仍旧清醒。
毕竟身处黄沙幻境中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一双清澈双眼的。而唯一能对此作出的解释——也就只有林索索知道黄沙幻境的秘密,事先将一切准备做足、且拆掉了自己安装在黄沙之地的控制器——仅此而已。
“……”
但索姆仍旧微笑着。
他竭力维持着微笑,以求不被对方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不知道这能否糊弄过关。
毕竟,在赛场动手脚,这在地下世界是绝对的大忌!倘若被对方告诉组织者……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可恶。)
心脏砰砰直跳。
(可恶!!)
同时,整个人的整个灵魂,也好像完全瘫软掉了。
他不敢深呼吸,也不敢大喘气。毕竟那样子做,会很容易被瞧出不对劲儿……
没了“黄沙幻境”帮忙的索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昔日那个没有任何本事的蠢蛋——那个在地下一层中,饱受欺凌,曾沉迷于“西罗”,想偷钱却连钱的影子都看不到的——曾经的那个可悲之人。
咕哝。
他轻微、并争取不令任何人察觉地,咽下一口口水。
“……林先生。你真不错啊!!”
说话间,他假装出很有底气的样子,继而摊开双臂:
“竟然能看破我的幻术!这真是…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有趣的对手了!”
***
这是赞誉?
抑或,是阴谋诡计?
伪索索觉得,自己没法看透眼前这个有着阴险笑容的男子。尽管在情报中,他是个除了幻术,便没有其它出彩之处的城主……但对方的笑容,全无犹豫的动作,以及轻快傲慢的语调…却都令伪索索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
他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任谁都不知道,这地下世界究竟隐藏着多少如斯泰因一般,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值得怀疑的家伙——伪索索甚至担心,这个叫“索姆·利尔穆”的家伙,甚至并不是地下世界的原住民……
无论如何,一个生来劣势、且不大可能得到什么厉害人物教导的家伙…想改变命运……任谁都知道,那有多难。
也正因如此,从即刻开始,伪索索对接下来可能面临的一切,都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就在这时——
“林先生,你真不错啊!!”
挑衅?
伪索索看不懂。
更进一步的,他甚至读不出对方笑容中暗藏的含义。
“竟然能看破我的幻术!这真是…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有趣的对手了!”
(幻术?)
伪索索沉着脸。他想:(刚才那个,果然是幻术!)
可是……
索索噤声不语,看来,甚至连这白痴也明白眼前这货不好惹……但他究竟哪儿不好惹呢?在幻术已经被击破的现在。这个人——这个给人以异样印象的男人。他当真还有其它手段吗?
……
伪索索决定先试探一下,再作打算。
“我也是!”
他嚷道:
“我,也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你这般的对手了!”
吐字铿锵有力。伪索索知道,即便心怀忐忑,自己也绝不能令对方有丝毫察觉。
说话间,他暗自将古语覆盖到了胸口。现在毕竟是战斗时间,即便不以卑鄙的思维揣度对方,自己也必须随时做好被偷袭的准备。
“是吗?林先生。”
说话时,这个人又笑了。
他为什么笑?
(难道说,他看穿了我的行动?)
伪索索不敢相信。但经历过刚才的事,他已经不怎么敢对自己的判断力打包票了。
索索也依旧没有吵闹。这具身体内的两个灵魂,只是静静地、等待索姆将想说的话说完。
“能被你夸奖,是我的荣幸……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既然幻术已被你识破,这一局就算我输,你意下如何?”
(?!)
伪索索一惊,继而眉头微皱。
什么??
他没法相信这种话竟出自一个刚刚才说过“让命运决定胜负”的人口中。……但他更不敢相信的却是…这个男人,甚至不肯向众人展示武艺,便甘愿像个懦夫一样,直接认输……
(他究竟是何居心?)
(难道说,这是用诈??!)
伪索索眼中警惕之色愈胜,他尝试从对方的目光中,揣度出一丝半毫。可是,他能从中看到的,却只有空洞、迷茫,以及不存在的狡诈……神啊!这个人……他的心机,究竟有多重!?
“……你骗我。”
最终,为避免遭到偷袭。伪索索只得试探着说了这么一句。
……
他在等待。
浑身的所有肉块,灵魂的每一寸构成部分,乃至于魔力与精神力,都汇聚成了一根难以折断的“丝线”——只要索姆一有动作,整根丝线,便将瞬间编织成杀人的网,将对方捆紧、割裂、甚至是彻底泯灭。
然而……
漫长等待的最后,却只换来了男人的无情讥笑。
“嘻…在你破了幻术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就算再斗下去,也不过是让之后的城主占尽优势……”
说话间,此人已回转身去,且频频挥手:
“虽说很期待与你的战斗……但纯粹为他人做嫁衣的比赛,我却是没心情打的。”
话音未落,此人便已向来时的门扉走去。在走的时候,他甚至缓缓高举起了左臂:
“就这样了!下次若有机会,我随时奉陪!……但这次,还是免了。”
嗒。
嗒。
嗒!
即便踩在沙子上,这个男人也能发出极其清晰的脚步声。而当他再度踏入之前走出的门扉时——这声响,便在全场观众、裁判、乃至于对手间那压抑至极的静谧中,被凸显得愈发刺眼。
“这算什么啊!!”
“这种人也配当城主吗?他出来时,不是很牛吗?!”
“妈的,老子花钱可不是为了看这种无聊的比赛!”
“废除他的城主之位!”
“是啊,俺在四区时,总是看不到这个所谓的城主。原本还以为他多强……可现在看,他不过是个软蛋!”
“对!”
“软蛋!!”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有肌肉却没脑子的诸位武者们,各自发出尖锐的嚎叫声,并开始将严肃的赛场逐渐引向了混乱的边缘。
……
但,独自伫立在赛场中的伪索索,却完全没有如那些人一般的心情。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赢了。只知整个人的整颗心中,已被满满的犹疑笼罩……只要稍不小心,便可能“砰”的炸裂开来。
……
(索姆·利尔穆,他究竟是谁?)
伪索索的眼球中满是血丝,他意识到再继续想下去,只会令自己连接下来的比赛都受到影响……于是,就闭上眼睛,并在下一次睁开后,将此事竭力驱逐出了脑海。
也就在这时——
“都给老子闭嘴!!”
一记怒吼,轰然从观众席的某一处炸响。
“强者对决,胜负只在一瞬间!你们连这都不懂,只知大呼小叫,怪不得是一群废物!”
……
?!
不知为何,伪索索突然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也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源自内心深处索索的一声喊,却猛地将他从对索姆·利尔穆的敬畏中,一下子拉回了可笑、可叹的现实。
【啊!是他!】
即便是如幻听般的声音,也能很轻易从中品出索索那惊骇与惊诧混杂的情感。
【是那个和学生会长打过的家伙…记得、我记得是叫……】
与此同时,伪索索也将视线向观众席瞥去。
仅一停顿,他便完全认出了对方:
只见,此人一对剑眉直昭日月,单薄的汗衫下,则是许多嶙峋的肌肉块……
不仅如此,伪索索甚至记得这个人的,并没被索索记下的名字。
(阿卡·罗。)
他想着,然后笑了。
(一个因为被阿卡·罗击败,而将名字改成阿卡·罗的……强悍,但运气不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