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能够快人一步的,往往将成为胜者。
足尖点地。
旋即……
一脚蹬出!
由虚假之光照亮的地下一层中,在这片空地上,一男一女,相对而视的两人间突然多出了一道虚影。
……
不。
那不是虚影。
真正的虚影,是仍然站在马身旁的阿佳维。
因为,此刻的他,已经将身体化作流星、化作闪电、化作风、化作雨、化作大自然中一切可以将生命摧毁的事物——所思所想,所行所为,统统都指向了唯一的道路:即是,那个女人!
轻如蝉翼的刀锋,在他的双掌间交映生辉。
剧烈的光明,霎时间经由他的双手闪烁!
“一闪!”
轻声呢喃。
……继而,轰然炸裂!
在还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阿佳维已然从远处逼近到了斯坦因身前。
(之前失败了……)
(但现在,一定不会错!)
(我一定,不会、不会、不会再出错!)
刀尖划破空气,并在下一瞬间骤然拉伸、且撕裂了空气中的魔力。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就在下一刻,已经向四周扩散开去的魔力,突然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迅速聚合并即将诱发出新一轮的……炸裂。
“嘻。”
城主笑了。
在刀锋即将穿透敌人的胸腹前,他及时收手。而伴随着这套动作,空气中聚合到一起的魔力,也在下一个瞬间灌入到了斯泰因体内。
在那之后……
轰!
爆炸声骤然轰鸣。
并且,剧烈且浓郁的火焰、寒冰、暴风、光明乃至于黑暗,纷纷从斯泰因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轰!
……
紧绷的手指重新放松,为了避免被爆炸的余威波及,阿佳维迅速后撤并在两人间营造出了一道耀眼的光环。
……
(赢了?)
残余在空气中的,只剩浓郁的烟雾,以及静静向四周挥发的粉尘。
都烧光了。
阿佳维的眼睛中倒映着耀眼的火光。
他笑了。
开怀、且再不受任何拘束的……笑了。
但很快,这个人的笑容,便已迅速被慌怖的神情取缔。
嗒。
嗒。
嗒。
是脚步声。
非常清晰的脚步声。
风儿静静地在荒野上肆虐,而在那浓郁且浓厚的烟雾中,一个人的清脆的脚步声,却振聋发聩。
“结束了么?”
一个声音。
女人的声音,来自与索菲亚完全相同的脸,但发出的,却是与之完全不同的音调。
斯泰因走了出来。
她还活着,
并且,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被弄皱一丝,而仅是沾染了些许尘埃……她就那么走了出来。
“你是个武者。”
她说:
“但你刚才的招式,却是即便魔法师,也绝不会贸然使用的禁术。”
“这一招,名叫‘魔吸’,是将自身体内的魔力元素与空气中的元素强行冲突,加以浓缩并引爆的禁术。只要是活的生物,吃了这一招,都势必会遭受一定程度的损伤——但是,为什么要用它?即便杀得了人,它对你身体的损伤也不会减弱,不是么?”
循循善诱。
遵遵劝诫。
然而……阿佳维却连她话语的的哪怕一个字,都听不到。
惶恐。
慌怖。
惶然无措!
并且……他已经深知,现如今的自己,除老实面对死亡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手段可以施展。
***
这样的情景,总觉得,和从前经历过的某件事非常相似。
但,那究竟是哪件事呢?
***
AD1201年,初秋。
四年前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流氓头子的阿佳维,在进入地下世界后,凭借自己多年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积累的经验,以及在索菲王都黑拳拳场擂台下偷学到的拳术,时至今日,除在黄金城大厅中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大型赌场外,甚至还凭借拳脚与手段,为自己赢得了白银二层第三区的“城主”一职。
“嘿……”
看着镜子中,打扮一番便显得非常英俊潇洒的自己,阿佳维不由得快意一笑。
深棕色的毛织“托卡”短褂。
笔挺的棕色长裤。
以及,踩在铁地板上,会发出“卡兹卡兹”响声的短角牛皮靴。
甚至连发型,他都打理的轻松整齐,彰显出一种令人称赞的贵族气质……和从前那个只懂得在思考什么事时,一个劲儿薅鬓角的穷打手不同——如今的阿佳维,已足可将自己称作“上流社会的体面人士”了。
虽说,成为白银城主还不到半年,但这一段时间中得到的称赞与羡慕、夸耀与崇拜,却已经令他渐渐放弃了赌场的事务,并转而全身心投入到了白银城的管理之中。
甚至…他偶尔还会在得意忘形的间隙,猛然记起还在某个情妇那儿,养着一个属于自己的血脉……
“嗯……”
对着镜子,他撅起下巴,认真用小刀整理着唇角的胡须。
(有时间的话,就把她们娘俩接来吧。)
(我从小遭了那么多罪,既然日子变滋润了,就不该让孩子也过如我儿时那样的生活……在这边扎个窝,那女人若实在不争气,便给孩子换个娘,再请个教授贵族礼仪的老师……嗯?不该只是一个。贵族礼节、插花、舞蹈、还有最基本的识字——大概得四五个老师吧?)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响了。
阿佳维稍有些不悦,他皱起了眉头。
“谁在外面?!”
“大哥,是我啊!”
一听见这个声音,阿佳维的眉关,便不由得锁得更紧了。
诺立马。
他事业的二把手,团队中最有效率的执行者。只是,自己交代给这小子做的事,一向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以说,尽管相处多年,但这个男人的卑鄙却令他完全没法相信对方。
(反正我都准备洗白自己了,干脆……)
他往嘴里灌了一点水。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吐——呸!
(干脆,以后就将赌场和那些小弟,都交给这小子算了。反正,他们今后对我来说,都不会再有用了。)
如此想着,阿佳维便放下小刀,又用毛巾擦拭掉脸上的泡沫,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
(等以后,女儿差不多成年的时候,我大概……大概是五十几岁。这几年,必须利用现在的身份好好在地上活动。最好能结交一两个没落的贵族,到时候——凭我这些年赚来的钱,将女儿嫁到这户人家——咱也就算个彻彻底底的太平绅士了。)
(可是,女婿不听话该怎么办?亲家瞧不上我这出身贫民的丈人又该怎么办?)
(要不……)
他思索着。
而后,轻轻解开门锁。
(要不,等老师们请来后,我也跟着一起学点儿贵族方面的礼节?)
……他正这样想着。
突然,一个壮实、却只是个绣花空枕头的大汉,便如狗啃屎般……呸呸!怎么说话呢。总之就是,非常焦急的冲了进来。
“大哥!”
这粗鄙之辈,从前看时用时,虽然觉得顺眼。但时至今日,阿佳维却已经对这种咋咋呼呼的家伙有些厌烦了。
“怎么了?”
他不耐烦地问道:
“是不是赌场又出什么事了?不是跟你说过,有事就自己决定了吗?!”
“大、大哥。”
副手哈哈的喘着粗气。
他用力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旋即快速道:
“大哥,地下一层传来的消息。那个在上面对所有交手者下死手的两个孩子,‘梦魇双子’——她们,已经到白银二层了!”
“哦——?”
阿佳维视线微移,手指也不自觉得掐起了右侧的鬓角:
“来我这儿了?”
“是……是。虽然青铜门还没打开,但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她们被分配到的地方,正是三区没错!”
“……”
九十九战,九十九胜,所有与之为敌者,无一幸免。
原本根据规定,梦魇双子想双双晋升,唯有打赢一百九十八场。但是,这对凶星在地下一层,已经震慑、并令所有勉强维生的武者如丧考妣…因此,地下一层几乎是像赶死神一样,拼命将这两人送来了白银二层……
“嗯……”
阿佳维曾经打过地下一层的战斗,九十九胜,说起来简单,但当排除掉运气、地势、属性克制、乃至于偶然发生的巧合事件后,真正能达成全胜的,几乎无疑能达到地下世界武者中,最强“黄金十人”的境地。
……倘若可能,阿佳维实在不想和这样的人交手。毕竟,他只想在白银世界中谋一个好前程。
……
不过,既然轮到自己头上,他倒也不可能怕事。
“大哥。青铜门就快开启了,咱们怎么办?”
副手低声询问道:
“要不,我派几个人去悄悄将她们……”
“用不着!”
阿佳维昂首望向门外,从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青铜门最顶端的一小块——“随我来!是福是祸,都得等先见过那对小姑娘,才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