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摔得够惨，周章好得挺快，只过了一日，那些让她动都动不了的伤口便全部愈合。
神仙的根还在，仙骨未除，仙籍仍存，她的身体自然不会彻底变为凡人。
阳光微斜，透出些许红色，山峰也变得沉默，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这时候变得更加清晰。
素色衣衫的少女抚摸着手腕上一道黑色的印记，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两分无悲无喜。
这是谪仙的标志，被贬谪下凡的神仙，这是束缚法力的东西，是一种镣铐，更是一种……耻辱。
“师父。”
身后传来张羽的声音，周章回过头。
天上不过是九天，人间已经过去了九年，昔日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太多，神色愈发从容。
“这九天……年，你过得如何？”
张羽不说话，只看着自己住的宅院笑而不语。
周章明白，九年，已经足够他发展，目前已经是一等一的名医。
有些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自己当年的境遇只是一个梦，为什么自己的师父一走就是九年，杳无音讯。
曾经，也不是没有把那朵莲花扔出去，可是最后还不是自己屁颠屁颠的捡回来。
可是当看到师父从天上摔下来，那一朵血花绽放的时候，张羽突然明白了。
不是不联系自己，不是杳无音讯，而是她不能。
天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地上过了九年，天上不过是过了九天，这九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师父的性子会变得沉默，远远看去，那一袭白衣，青丝飞舞，竟是如同天上的谪仙一般……清冷，忧愁。
“你过来。”周章道。
“是。”张羽立刻应道。
“我本意是让你以医入道，亲自教导几年，便是药门难得的天才，可是事与愿违。”周章的手放到张羽的额头，“如今我却是难以做你的引子，可是大好时间不可荒废。”
“师父的意思是？”
“炼气，修真，入道。”
“！！！”
“今晚月圆，我为你炼制筑基丹，身为我徒，当可直接筑基，无需炼气过程。”
目色微微一冷，一股微弱的几道便顺着她的手指到了张羽的体内，顺着经脉走了几圈，竟然自顾自的成了循环！
“你资质尚可，有我指导，百年内可入化神。”
哪怕被贬谪，她也是曾经的玄仙！指导一个凡人再简单不过，谪仙，从来不意味着一无所有！除了法力，她还有太多的东西。
张羽：“……”
他几乎要听不清周章在说些什么了，这便是，真正的修仙手段？！
浑身在颤抖，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楚的体会到这人的仙人身份，更感觉到，这是自己拜下的师父。
“这……便是修仙么？”
谁知，周章却神色一顿。
“不是。”
“记住，你修的从来不是仙，你修的是真，为修真。”
“……有什么区别吗？”
“修仙，只能成为天上那群傻逼一样的仙，修真，修的是真我！”
“真我便是世上最高贵的东西，我就是我，没有谁可以下得了定义。”
“你的目标，从来都只可以是找到真正的自己，做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做那一群神仙，明白吗？”
怔愣片刻，张羽迟疑开口：“师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周章不避讳，直言，“此刻我在凡间没有一丝法力，需要百年才可回到天上。”
“那别的呢？比如寿命什么的？”
“并无影响。”周章疑惑的看他，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依旧是长生不老。”
说完这句话，周章身上突然流露出些许的悲哀味道。
张羽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太阳落下了，月亮也缓缓的升起。
丝丝缕缕的月光清冷又温柔，一如那人的语气与怀抱。
也不知道那人如何了，还被关在天牢还是已经做了处罚？
不会，她是星君，还是紫薇大帝的亲妹，就算是玉帝也不会轻易的动手，况且星君也没有做错什么，不像她一样做了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么，她现在在月亮上吗？
是否还坐在屋顶，看人间百态——怀里是否还有兔子？
“师父，下凡……真的与天上有那么大区别吗？依旧是长生不老，人间各种享乐之事，我有钱供师父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下凡不重要。”周章摇摇头，“可重要的是……”
停顿很久，周章才说完下半句，“我最在乎的人还在天上……”
也许这一刻就在看着我。
也许这一刻在受苦。
也许这一刻……
谪仙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面对那些何种奇怪的神仙，还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在人间，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注定的，她最在乎的，最想要的，怎么可能得到。
她，回不去。
这个时间，持续一百年。
月光清冷的洒下，片刻后，突然一暗。
乌云把它遮住了。
如果那人在天上的另一头看着她，那么还是会看到的，可是她已经看不到月亮了。
她能……怎么办……
“炼丹。”周章没有再看，待月亮升到高处，伸手拘下月光一抹，拿出早让张羽准备好的药材，便把清冷的月光与从药材中捣出的药力揉做一团，这个过程微弱，可是的确是逐渐的在融合。
张羽见得惊奇。
原来玉兔捣药果真是不需要火的，只是需要月光。
以前在月亮上，要月光随时都有，现在却非得等到晚上了。
“我如今炼的药等级很低，很多药都无法炼制，等你到了这个境界……”
“？”张羽微怔。
“便去抢。”
“天下修仙者那么多，信仰神仙的更是不少，需要丹药什么的，去给我抢。”
虽然这话说得平淡，张羽却难得的听出了两分杀气。
师父这是真的恨上了那些神仙啊。
要真抢了那些教派……张羽打了个寒颤，有点无法想象自己杀上三清观的情景。
不过，抢就抢呗，正符合他的心意……
嘴角微微一弯，拿着周章给他的筑基丹，想起周章教给他的功法，行了礼便退下准备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