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笙倒下的时候,她迷蒙着眼,看着那白色的雾气从她眼前飘过,轻飘飘的,柔软得像棉花一样,刀尖划过衣料的呲啦声,那些人看到她终于倒下,发出的嬉笑声,她看着满天的雾气,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好累。
身上的血喷溅出来,瞬间,整个世界都好像弥漫着漫天的红色,铺天盖地,她的世界在旋转,迷离而虚幻,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顾眉笙看到了贺兰雪,红衣黑发,手里提着剑,可惜不等她看清贺兰雪的容貌,眼皮就耷拉了下来。
安静的世界,一切都安静了!
这些天劳心劳力,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是多遗憾,顾眉笙直到闭上眼睛,还是不能再见见贺兰雪的脸,问问他这些天都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她很担心他?
贺兰雪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顾眉笙,握着惊鸿剑的手,没由来的颤抖,这是惊鸿剑第三次出手,每一次都要饮够人血,才会安静,不然,任凭他如何安抚,它还是会在怀里嗡鸣不已。
所以,他的惊鸿剑,极少示人,而每一次示人,都代表着死亡,没有人能逃得过。
手起剑落,贺兰雪在盛怒之下,手里的剑愈加锋利,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基本就已人头落地,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的剑法太过诡异和锋利,在白雾中,只看得到红色的衣袂翻飞如剑,手里剑嗡嗡铮鸣,然后咻地一下,旁边便会有人倒下。
他的剑尖在滴血,没人近得了他的身,尽管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贺兰雪抽出手探了探顾眉笙的鼻息,顾眉笙的呼吸微弱,他知晓此刻不宜恋战,所以,要么速战速决,要么放*逃跑,他总记得顾眉笙以前常对自己说,打不过就跑。
他以前会拼死一战,可是自从听了顾眉笙的那一套理论后,他觉得有时候惜命也很不错,没理由去送死,或者为了所谓的面子问题,而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贺兰雪的怀里还揣着几颗*,这是顾眉笙在弯月桥边,用*帮助他摆脱沈珩的纠缠后,他就准备着的,看看,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影响自己一贯的生活习惯。
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渗入进了骨血深处,她在你的心脏最深、最柔软的地方,用温柔的刻刀,轻轻的刻下了岁月的涟漪以及深深的名字,她的名字,融入在骨血里,至死方休。
这就是缘分吧!
贺兰雪抱起顾眉笙,扔了*后,跑了,黑龙帮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烟雾散尽,人影全无,正当他们要去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从山顶传来的琴声。
铿锵有力,急促的三声,那些人对视了一眼,停止了追击。
黑龙帮里,孟泽七坐在床边,轻轻的给他夫人揉脚,他手指轻轻抚上她脚踝上的铃铛:“夫人看来很喜欢这铃铛啊!”
女子笑得温柔,拿着团扇,轻轻砸在他身上:“他们都说像小狗似的,还挂个铃铛,走起路来,叮当响,可烦人了。”
孟泽七笑了:“你本就是我的人,有什么奇怪的,这是我给你的,是定情信物,你要敢拆了试试。”
女子怒了:“孟泽七,这才几日,你是不是皮子痒了?你现在和谁说话呢?”
孟泽七乖乖的安分状:“是是是,夫人要杀要剐,为夫,决无二言,只是夫人这些许时日不见我,就不想为夫?”
说完,他放下手里的玉足,直接扑了上去,女子一把推开他:“那事如何了?”
孟泽七脸色闷闷的,手搂着女子的腰,不安分的摸上摸下,把脑袋在她胸前拱了拱,语气很是委屈:“夫人当真不想为夫,这才回来,就急三火四的问与正事无关之事。”
女子被他逗笑了,脸色一红,那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真是!我不是担心吗?”
“我刚才已经下令不用追了,好了,满意了吗?”孟泽七从她胸前抬起头,很痞气的笑了笑,眯着细长的眼睛,“夫人,这下,可以与为夫探讨正事了?”
女子脸色微红,孟泽七粗鲁的拽下床前的帷幔,几日没见这磨人的小妖精,可想死他了。
这边,贺兰雪抱着顾眉笙,躲在河边的一块巨石后面,留意着动静,然后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他早已准备好的小瓶子,可是拔了好几次塞子,就是拔不开,贺兰雪急了,把瓶子摔碎,捡起落在地上的药丸,给顾眉笙服下。
他抱着她,很温柔的姿态,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一边看着顾眉笙,希望她早点醒来。
人没有追来,可是顾眉笙的情况却不大乐观,贺兰雪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顾眉笙,心里很着急,他今日出来得匆忙,没有带着他的银针出来,她身上的血算是止住了,可是就没有醒。
贺兰雪观察了一阵,发现还是没有人追来,便抱着顾眉笙走了,他一站起来,刚刚坐的地方,就出现了一大块血迹,他不管那些,只是抱着顾眉笙,一直往前走。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贺兰雪带着顾眉笙来到了客栈,两日的路程,被他生生缩短了一半,只因为心中挂念着她。
“贺兰公子,你的伤好了?”小二看到脸色苍白的贺兰雪抱着一个女子进来,便急忙迎上去问道。
贺兰雪礼貌的点点头:“好了。”
说完,便抱着顾眉笙上楼了,小二一扭头,就看到贺兰雪刚刚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血脚印,脚印顺着大厅,然后是楼梯,一直蔓延到他的屋子前。
小二拿着扫把,沾了水,一层层的打扫,一边清理血迹,还一边嘀咕:“真是个怪人,明明还不可以下床的,却偏偏嘴硬已经好了。”
小二摇摇头,然后叹了一声,继续擦着楼梯上的血迹。
贺兰雪安顿好顾眉笙后,让小二送了热水和毛巾,还让他准备好一碗白粥,要他随叫随到。
小二端着热水上来,看着贺兰雪比白纸还苍白的脸色和嘴唇,还想再多嘴问一句,可贺兰雪不给他机会,接过水后,直接把他推了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请不要让人接近我的屋子。”
贺兰雪关了门,走到床边,把热水放下,然后把顾眉笙的衣服尽数褪去,顾眉笙一身的伤痕,血红的痕迹,或深或浅,分布在她白皙的身上,贺兰雪看着看着,忍不住眼眶一红:“对不起,是我没能早点赶到。”
对不起,不应该无声无息的消失,让你担心这么久;对不起,不该让你受到这么多伤害;对不起,对不起……看到你受伤,我比任何一个人都难过!
贺兰雪颤抖着手,给她包扎好了伤口,然后给她换了一身他自己的衣服。
顾眉笙浑身插满了银针,贺兰雪看着她惨白的面容,心里遏制不住的疼惜,她原本,不用受这么多苦的,怪他没能保护好她。
贺兰雪捶了捶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她,以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离开她半步了,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贺兰雪每日不眠不休,一直收在她周围寸步不离,顾眉笙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贺兰雪苍白的面容,漆黑的眸子里,掩不住的疲惫之色,他与顾眉笙对视了一阵,末了,才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饿不饿?”
他的声音很嘶哑,好像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骤然开口,声音便嘶哑得像一扇破败的木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他击垮。
顾眉笙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贺兰雪看她不说话,于是起身,想向小二去要一碗白粥,可他刚起身,顾眉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别走!”
贺兰雪笑了笑,眉目间的疲倦之色似散去了不少,他再次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覆盖,把顾眉笙的手完全包住,像握着什么了不得的珍宝:“好!”
他们就那样相互看着,好像一辈子没见了,又好像分别只是在昨日,一瞬间而已,只是她睡了一觉,醒了,就看到他坐在一边,一如既往的红衣黑发,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
不对,哪里来的温柔缱绻,顾眉笙眨眨眼,重新看向贺兰雪,没有看错,他的眸子里,满满的温柔,似要溢出来似的。
贺兰雪低头,看着被他握着的顾眉笙的手,然后轻轻开口:“顾眉笙,我好像,好像喜欢上你了,所以,你要不要试着,试着和我在一起看看。”
顾眉笙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惊讶的看着他,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迹象,可是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迹象都没有,顾眉笙忽然很不安,他,他究竟是怎么了。
顾眉笙扭开视线,不去看贺兰雪,贺兰雪着急:“我,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顾眉笙愣了一会儿之后,贺兰雪继续开口:“好不好?”
顾眉笙这次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