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迎接参观团,秋收的粮食就一颗不能动,几个大队的收成还要集中在一起,营造出大丰收的假象。参观团在哪个大队参观完,下一个大队就再把粮食连夜运到自己村子去,虽然荣誉是有了,但等到交粮的那一天,可就有好瞧的了。
参观团里除了领导外,最受关注的就属时报的记者田正了。田正因为过人的才华,一进时报就受到重用,加上人又长的彬彬有礼高大俊朗,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田正自幼与田恬玩伴,俩人一起生活学习长大,他所接受的培养,完全就是大家公子的教育。他既有富贵人家的气度与内涵,又有赤贫成份的好出身,在这个讲究成份清白的年代,仕途自然是一路顺畅。
别看田正在参观团里表现的大气沉稳,其实内心却无比紧张激动,要再见到大小姐了!现在的阿正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阿正了,终于可以配的上她,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了。
参观团到一大队的时候,田恬作为欢迎队伍,表演了由她创作的歌舞,我们走在大路上。
参观团的领导也是来自田恬的家乡,对田家的事知之甚深,欣赏完田恬的歌舞后,他一边鼓掌一边对唯二知情的田正说:“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小田儿这个姑娘就是被家里带累了,不然也一定会像你一样,成为社会的栋梁之材!可惜啊!”
听到田恬被领导认可,田正这心里比自己得了先进还荣耀,也加深了他想要帮助田恬的想法,只是也很理智的没有去说什么好话。如果有明显的维护右派的行为,那他也没啥好果子吃的,这年头人人自危说的一点也不假。
之后的庆功宴,嘴上说时世不汲一切从简,但这四菜一汤,就着实够难为人的了。村民家有只大公鸡,因为给家里立过大功,就算是饥荒灾年,家里能吃的能杀的都收拾个遍,也没舍得动这个公鸡一根毛。
当初他们家的小孙子在屋里炕上睡觉,顺着窗户爬进来一条碗口粗的大花蛇。当时孩子还小,别说咬一口了,那么粗的蛇,生吞都能把孩子吞了。当时就是这只大公鸡,愣是把这条蛇给叨走了,把孩子护下了。
这次来参观团,村里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吃的,就来跟他们家商量把大公鸡贡献出来。那一家人都是仁义人家,不管村长怎么许愿,人家就是不为所动,什么东西也赶不上救命恩公的一条命值钱。只要这大公鸡不死,人家就打算给养老了。
可这帮造反派的小青年太讨厌,听说他们家管一只鸡叫恩人,对这个扁毛畜生比中央还重视。就硬安那户人家一个搞封建迷信的罪名,说是鸡就是让人吃的,楞当着人全家的面儿,把大公鸡给抹了脖子,还给炖了蘑菇粉条子端上了桌儿。
这不领导这边儿吃着饭,那边儿就号上丧了,高原起身出去处理,田正也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田大记者怎么不在里面吃席?”高原问道。
这会儿在称呼上加个大,是表示敬佩夸奖的的意思,并不像以后好像是在讽刺谁一样。
“嗯,听外面很吵杂,就想跟你一起去看看,没准能闹点新闻素材。我们搞新闻宣传工作的人都有这个通病,小事不小,什么热闹都想往前凑凑。”田正两手扶着胸口挂着的相机,笑的光风霁月的。
田正一米八十多大个子,人虽清瘦但穿衣有样,黑色西裤加雪白的衬衫,三七分的头发,整个人又整洁又俊朗。露齿一笑,端是大方,很有民国后期贵公子的感觉。
所以说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大多决定着这个人的自身气质,田正和高原两人,都算是有能力又识时务的人。但现在俩人同时站在一起,高原明显比田正差了那么一大截儿,田正就像正气凛然的正义之士,高原就是亲民接地气儿的乡村教师。
本来高原是村里姑娘心中的大红人,爱劳动还懂维修,现在和田正站一起一比,直接就被KO出局了!田正一到门口,大姑娘小媳妇这眼神儿,就开始一劲儿的唰唰他。
那会儿农村人确实比较愚昧无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毫不掩饰,自以为咬着耳朵谁就都不知道了。
高原心里最不待见这些小媳妇老娘们嚼舌根子,虽说从不会在脸面上表露出来,但也尽量的少与她们接触。田正反之,他是个满心工作热忱的人,这些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妇女,就是他很好的获得新闻素材的途径。
所以见有人冲着他这边指点,他反而对着那些人笑了一笑,其中有几个面子窄的新媳妇,羞的直接捂脸就跑了。回家后还直说,他长的真像春禾里面男主角的扮演者唐X强。
如果要用咱们的眼光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教导主任,但是现在就流行这种style,这就叫时代审美。
高原心里有个大概是谁在闹,但他没按支书的意思,在考察队人的面前去遮掩。这个田记者,一脑门子的好奇找死相,越拦他只会越起劲。
“嗯,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村民们素质低,芝麻大的事儿也得到村部闹一闹,让领导们看笑话了。”一句话,高原就把大事化小了!田正就算觉得这事儿有写头,也不好意思拿这种小事博版面,糊弄全国的人民群众了。
所以说论心眼儿,田正还是差高原一截,他根本没觉得这话里还有话,但看高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歇了在群众中找大新闻的心思,纯粹就打算跟过去看热闹的。
“高同志,你们大队是不是有个叫田恬的插队来的女同志?”
在公派期间提及自己的私事,让田正这样一向大公无私的人挺为难的,但年少爱慕,也实在忍不住顶着错误问了起来。
高原一楞,其实也就是两秒钟的功夫,貌似很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决断,这人八成就是前阵子给田恬写信的那位了。
“是有这么一位同志!你们都姓田,是亲戚么?”
其实具体情况,他早在田恬那套话套的差不多了,不过就是一家子奴才,靠踩着对他们不错的主人出头,当儿子的还好意思到田恬这卖好!也就田恬这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还念他那点好吧。
和走资派沾亲带故,田正这点理智还是有的,赶忙否认说:“不是不是,就是邻居,碰巧都姓田而已。之前听说她被下放到这里,想着正好来了,就替她父母看一眼。助人为乐、与人方便,也是我们党人的优良品格!”
其实他如果说他原先是被田家压迫的长工,在这个时代更能引起共鸣,特别他还从奴隶混到了将军,更是会叫人敬佩。但人都有虚荣心,田正不愿走哪都说自己原先是个下人,就算能得到再多的优势,再多的刮目相看,他依旧觉得那是段屈辱史。
心系田恬,他内心也是很挣扎的,所以直到现在才联系!这次他也抱着劝说田恬和那个家庭彻底断绝关系的想法,如果她能回归到人民群众中来,他愿意摒弃阶级观念和田家迫害他的血泪史。和她在今后的日子里共同携手,建设祖国,服务于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