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稷带着端石雕九龙云从砚在暗夜里走着,天上的月亮无精打采地照着地面,他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一阵,就看到了一个小镇,有几家店铺还没有打烊,淡淡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杨稷观察了一番,走进一家店,东家是一个身形矮小、长相猥琐的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下巴上几根稀稀疏疏的胡须。杨稷了解一些相学书,这样的人,一般胆儿小、贪婪,他走过去,对东家说:“东家,这是我家祖传的宝贝,你看一下。”说着把砚台递了过去。
那老男人把砚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借着蜡烛的光芒,细细欣赏。只见砚台呈现椭圆形,呈现出深沉的紫色,石质细腻,周边雕饰着云龙戏珠纹,龙眼由一个石眼镶嵌在中间而成,龙首下方凹作云池,池上有石柱眼。砚背面亦雕云龙缭绕,中央平滑处题铭:维彼灵根,神物聚所,整个砚台显得繁细华美,老男人的眼睛不禁瞪得圆圆的,惊道:“这是皇家御用的砚台啊!公子是哪里得来的?”
杨稷故意摆出一副沉痛的表情,痛心疾首地道:“唉,说起来我就难过啊。这个砚台叫端石雕九龙云从砚,原是我作为太师的祖父的宝物,当年乃是皇上赏赐的,我家一直用心保存着,不想如今家道中落啊,我家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一口饱饭了,如今我是想把这砚台给卖了,换点银子,让家人能吃上几顿饱饭。”
那猥琐的老男人立即双眼放光,说:“你说要多少银子?”
杨稷道:“我也不要太多的,十两你看怎样?”
老男人说:“好,我给你十一两。”
杨稷接了钱,装作无意地说:“听说这种东西,若是拿到应天府旁边的市场上去卖,会卖得好价钱,因为那里宫里的人多,识货的人、愿意买了收藏的人也多。”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用眼睛的余光,他发现那老男人正直直地望着自己的背影。
几天后,应天府的一个集市上,人们熙熙攘攘地叫卖着,讨价还价声,杂耍人的歌唱声,鼓掌叫好声,各种声音乱作一团。杨稷戴了一个大大的斗笠,装作一个逛集市的人在那里东游西晃,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买了端石雕九龙云从砚的老男人。那天晚上临走前,他故意暗示了一下老男人,知道他势必会将这个砚台拿到这集市上来卖,果然不出所料。
只见老男人将砚台放到自己面前的一块布上,一边大声叫卖着:“皇家御用砚台呀,稀世宝物呀,快来看一看呀!”
有人经过他面前,看了看那砚台摇了摇头走开,也许是不相信这是个宝物,也许是对这个东西本身不感兴趣。过了没多久,只见一个身穿黑衣、身材消瘦、有着一双独特的细长双眼的男人走到那人面前,杨稷自然认得此人,因为他们早已串通好,由王宁来带走这卖砚台之人捉到汉王府中审讯,拷打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再带到朱棣面前。
王宁拿起砚台来,仔细看了看,问老男人道:“这是哪里来的?”
老男人看了看眼前的人,认定是个买得起的贵人,便说道:“回官人,这砚台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如今我家道败落,便想着卖了这东西,换口饭吃?”
黑衣人猜疑地看了看这个老男人,说道:“我看这个砚台我家主人肯定喜欢,不若你跟我走一趟,我家主人要是喜欢,随便赏些钱给你,就够你用上半辈子的了。”
老男人双眼放光,惊喜地说:“真的?那我跟你走一趟。”
杨稷看着王宁与那小个子老男人一前一后向前走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汉王府里,汉王朱高煦端坐于一把官帽椅上,跟随王宁而来的老男人有点局促不安地立于他面前,后面还有几个男家丁如狼似虎地站着。朱高煦不紧不慢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男人道:“回大人,我叫丁二。”
朱高煦继续问道:“你做什么的?手里为何会有这个砚台?”
丁二道:“大人,小人开了一上小店,专卖各式当地土特产,以茶叶为主。这砚台乃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乃是皇上赏赐给小人祖父的,小人如今家道中落,就想着把这砚台卖了,好换几个钱回去家用。”
朱高煦脸色一变,丁二立即就从朱高煦的脸从晴朗转为乌云密布,他心里很是不安,自己是撒了谎,可是卖砚台给自己的人不也是这样说的?自己这样说也不算太过吧?朱高煦狠狠一拍面前的朱桌,喝道:“胡说!你可知我是谁?”
丁二茫然地摇了摇头。
王宁上前一步,道:“告诉你,这是当今皇上的二皇子。”
丁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整个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朱高煦冷哼一声,道:“皇上赏赐给你祖父的?哪个皇上?你说来我听听。告诉你,这张砚台乃我父皇常用之物,如何到了你手上?快说!”
丁二捣蒜似地磕着头,乞求道:“请大人饶命啊,这砚台不是我家的,实用昨日有人到我店中卖于我的,我也认得此乃宫中之物,便低价买了来,想着高价卖出去大赚一笔,小人实在不知这砚台乃皇上所用之物啊,都怪小人听信了那人的话。这砚小人不要了,求大人放我回去吧。”
朱高煦“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整个穿荡荡的大厅里回荡,丁二的脑子“嗡嗡”响了起来,他下巴上的胡须拉倒地抖着。只听朱高煦道:“丁二,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家的厨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来人!把这敢于入宫盗窃的贼人给我拉下去好好伺候。”两个如狼似虎地家丁从后面跑上来,一人揪着丁二的一条胳膊,把他给拉了下去。
朱高燧走进朱高煦旁边的另一张官帽椅,缓缓坐了下来,得意地笑道:“二哥,有了这端石雕九龙云从砚,不怕扳不到永平。”
朱高煦也笑道:“那是,还是皇弟你的主意好,下来怎么办?”
朱高燧悠闲地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朱漆桌面,笑道:“不用急,下来的棋就好走了,对付一下丁二嘛,简单得很。”说完他招了招手,王宁走了上来,朱高燧轻声道:“你马上命人对这丁二用刑,捂上一床棉被,把他给狠狠揍一顿,注意,别揍出外伤来,然后再告诉他,必须说这砚自己从一个和尚湛寂那里偷的,然后再让他把湛寂的住处,房内摆设等给记下来。”王宁点了点头。
朱高燧又叫过站于旁边的杨稷,道:“杨稷,是你找的这丁二,你知道他的住处,你现在就带人,将他的老婆孩子一古脑儿给我抓回过来。”
看着王宁与杨稷一起走出门去,朱高燧得意地道:“二哥,你就耐心地等着吧,下来的事情简单得很。”
朱高煦看着弟弟,带着满意的笑点了点头:“皇弟,有你在,哥哥我何愁坐不上太子之位呢?我看弟弟这才智堪比三国时期的孔明了。”
朱高燧“嘿嘿”一笑,道:“二哥过奖了,你太看得起小弟我了。其实太子倒不足虑,难以对付的是他那儿子朱瞻基,偏偏父皇又那么宠着那小子,我们丝毫不敢动他呀。”
朱高煦道:“不用急,慢慢来,先把他们身边的走狗一个一个给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