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噩耗(1 / 1)

池小鲤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不相信他会有意外。”

陆承昀看定她:“如果有呢?”

池小鲤眯了眯眼,“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承昀神色微微变化,眸色也沉了下去,“小鲤,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叫的是“小鲤”,不是“弟妹”。一个称呼的变化,已经在暗示着什么了。

虽然都说,一孕傻三年,但池小鲤还是在傻了三个月后,慢慢地找回了一点儿智商。在听见陆承昀的话后,她慢慢品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说什么。

“二哥你……你喜欢我?”

本来陆承昀只是暗示的,原以为池小鲤是在装傻,所以有些愠怒。可后来他发现她是真傻。这好不容易傻完了,竟然直接说了出来,顿时轮到他傻了。

见陆承昀不说话了,池小鲤眨了眨眼问,“难道是我弄错了?”

陆承昀内心挣扎了半天,摇头道:“没弄错,是这样。”

池小鲤笑了笑,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嘲讽,没有可惜,只有一点点小波动,很快就像雨滴落进湖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是,我只喜欢陆承暄啊。”她笑着说,语气里带着些俏皮的语气。

陆承昀没有想到,她这么直接地就拒绝了自己,顿时有些愣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

他是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池小鲤笑了笑,站起身来,抬手踮起脚,才拍到了他的肩膀,“二哥,余萱是个好姑娘,其实你应该珍惜她的。”

见池小鲤一瞬切换知心模式,陆承昀苦笑了下,干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伸长了双腿,将背靠在亭柱上,微微阖眼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余萱对他的感情,对他的好,他都知道。他又不是木头,更不是石头。只是,他一直以来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一个人的,他一向都很克制。感情这东西对他来说,可能利大于弊。

可这些日子过来,他看着池小鲤和陆承暄越发亲密,看着池小鲤有了身孕,他才忽然缓过劲儿来,似乎有什么变了。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最初池小鲤主动来示好的人是他,最终她选择的,却是陆承暄。

然而,等他开始在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对池小鲤,怕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其实他是准备把这个心思一直藏在心里的,可是,随着陆承暄的出征,随着他越来越多地看见池小鲤独自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说话,随着他今天走到他们初见的地方,那些压抑了许久的心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翻涌了上来。

其实他是知道她会拒绝的。

陆承昀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能谋算朝政,怎么能不明白一个人的心?只是,他觉得,有些话要是再不说,就迟了。

“其实二哥,我真的觉得,你和余萱在一起,挺好的。”池小鲤侧头看着他精致的侧颜,心里竟然再不像之前那样,脑中瞬间有一万条锦鲤游过,就是为了感叹一句“好好看”!似乎隔了这么久,她自己也变了不少。

再下去,她估计就得一直做人了。

听见池小鲤的话,陆承昀只是想了想,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看着什么,但是池小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有一片虚无。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池小鲤也不知道,当时陆承昀在看的,是当初他们初见的场景。

那大概是他之后的日子里,常常会想起的记忆。

******

腊月,天彻底寒了下来。

墙角盛放了数枝梅花,红艳艳的一片,在遍地白皑皑的冰雪的侯府里,像是唯一的颜色。

从陆承暄出征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池小鲤摸了摸已经鼓得大大的肚子,呼出了一口气。只见白色的雾气在眼前漂浮着,慢慢散在了空气里。

“三少夫人,把狐裘披上,小心着凉。”

燕舞从身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走到了池小鲤身后,缓缓展开,披在了她的身上。

池小鲤笑着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没事儿,不冷的。”

“怎么不冷?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再说,您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呢。”燕舞低着头给她小心地系上狐裘的带子,然后扯正。

池小鲤耸了耸肩,慢悠悠道:“你不知道怀了孩子,会比常人更容易觉得热吗?”

燕舞没有说话,池小鲤笑着说:“哎呀你当然不知道。没事儿,等三少爷回来了,我一定让他做主,让你赶紧和成远结亲。”

听池小鲤说起成远,燕舞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但眼里是满满的思念。

当日陆承暄出征,作为陆承暄身边的侍从兼职护卫,成远自然也是要跟着上战场的。最开始的时候,隔几天陆彦就会从朝中带回来军队的消息,打了几次胜仗,伤亡多少人,主帅、副将有没有受伤。

可是,自打入了冬,也不知道是来往不方便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军队发回来的战报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到如今,已经有一个月都没有消息了。

池小鲤安慰自己,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她比谁都担心,在那个刀剑无眼的战场之上,陆承暄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三少夫人,您说……这么久了,三少爷和……和成远都没有消息,会不会……”燕舞迟疑了很久,还是断断续续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顾忌很多,到底是没有把话说完全,但其中的意思池小鲤比谁都懂得。

一个月没有消息,是不是出了事情?

其实这些日子,她比谁都煎熬。王隽雅每天都来看她,安慰她陆承暄吉人自有天相,你看他自幼中了剧毒,现在还不是依旧活蹦乱跳的?但是,池小鲤清楚地看见,王隽雅在安慰自己的时候,眼睛深处藏着深深的担忧。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陆承暄去的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如今王隽雅的两个儿子,一个心智停留在幼儿,一个远征沙场杳无音讯,她还要强忍着自己的担忧,过来安慰儿媳。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池小鲤都是笑着对王隽雅说:“母亲,我没事儿的,孩子告诉我,他(她)的爹爹好好的呢。”

大概是孩子起了作用,又或者是王隽雅需要的只是这么一种寄托。每每听到池小鲤这么说的时候,王隽雅都会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的肚子,那眼底的担忧似乎也淡了一些。

只是,安慰只是安慰,如果一直没有实质性的消息,池小鲤觉得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她觉得自个儿已经很坚强了,要不是这个肚子太沉了,她早就飞到了边境去一探究竟。

“三少夫人,三少夫人!”

就在池小鲤思绪乱飞,燕舞满脸愁容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了莺歌慌慌张张的声音。池小鲤回过神,看着莺歌从月洞门外跑了进来。因为昨日下了一大场雪,地上积雪特别厚实,而今天又出了太阳,雪都结成了冰。

莺歌一路跑过来匆匆忙忙的,没有注意,当下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池小鲤看得心头一跳,肚子也动了动。她身后的燕舞旁下了台阶,将莺歌从地上扶了起来,蹙眉道:“做什么这么急,都不看一下脚下?”

莺歌抬起脸来,眼睛都红了。这副表情看得池小鲤心头一颤,还没出声,就听见莺歌用哽咽的声音对着她喊道:“三少夫人……”

池小鲤扯了扯嘴角,调笑她:“怎么?又被余萱抢了吃的?”

莺歌咬着唇,摇了摇头,眼泪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她抽泣了几声,用带着颤音的声音说:“三少爷……三少爷去了……”

“去……去哪儿……”

莺歌却“哇”地一声哭出来,燕舞没拉住她,她又跌坐在地上。这次她没有爬起来,而是抽泣着说:“莺歌刚刚……刚刚从门口进来……听见,听见刚刚下朝的侯爷在和二少爷说,说……收到了边境的战报,三少爷……三少爷战死沙场了……”

池小鲤只觉得心头一个“咯噔”,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好半天,她才僵硬地开口:“怎么会?他是文臣,不是应该呆在军帐的吗,怎么会上战场,还会……不可能,你一定是听错了。”

莺歌却抹着眼睛,一直摇着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池小鲤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抬起脸来只看见一阵白光,之后,就没有知觉。

迷迷糊糊,有人在耳边低语着,轻笑着叫她“小鲤”。那一片迷茫的白光中,勾勒出一个挺拔略瘦但绝不单薄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面容俊朗,眉目带笑,温柔地对她说:“如果我死了,记得偶尔想念我。”

说完,他就委身倒了下去,身下,鲜红的血从他身后淌了出来,蔓延盛开,宛若一朵盛开的血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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