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这一去定然十分凶险,可若不去,她以后又怎得安宁,那歉疚与不安必如影随行。看来这次是势在必行了,也许她可以顺道查查这五条人命到底与南宫莹蓝有没有关系。
当顾雨浓说出她即将去往鲁国时,宝叔大震,十名暗卫小组长也诧异不已。宝叔离开坐位道:“姑娘,万万不可,鲁皇狡诈残暴,此去他必对姑娘不利。”
顾雨浓伏于案边,一直书写着什么,她道:“此行的确很危险,但我生母身陷危难,我无法不施援手,否则我身为人女又如何在这天地间立足?林大哥,杨大哥,你们可愿随我去一趟?”
“姑娘,若你放心,就让我们几人潜入鲁国去救夫人,你在府内等着消息便可,若让公子爷知晓你去鲁国,他必分心。”林逸想到乐正炽深对顾雨浓的纠缠,真是恨到咬牙切齿,若不是他从中搅和,公子爷与姑娘早已是一双人间美眷。“是啊。”众暗卫无不附和。
顾雨浓感激的看着他们,但有所犹豫,道:“这一趟我是必须亲自去的,有些事需要搞清楚,至于冷刚,还是先别告诉他的好。”
大家面面相觑,知她去意已定,异口同声道:“我等愿与姑娘一同前往。”众暗卫对顾雨浓都有一份携护之心,也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平日里姑娘十分客气,人也没什么架子,但大事面前却据理力争,手段出众,看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总有那么一份气势罩着。
宝叔看这样子,索性不劝,只是叹了口气道:“那就只好祝姑娘一路顺风了,还望姑娘早去早回,别让公子爷担心惦记。”
“谢谢你,宝叔。”顾雨浓望着这个额头与眼角满是皱纹的老人已说不出太多感谢的话,他对自己的照顾与关怀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冷刚,但她仍怀感激。以后若有机会她总会回报这个孤单的老人。
“说什么谢,只要都平安就好。”
次日一早,林逸与其余九名小组长已收拾好行装,他们都将跟随顾雨浓前往鲁国。龙虎卫训练的组织工作就交给王贵成。顾雨浓将一摞计划搁在王贵成面前,嘱咐他依照计划训练,并且每隔十天测试一次,相信经过一段时间后,龙虎卫的综合素质会更上一层楼。
只是婷婷哭着不依,说姑娘带十个大男人都不带她,万万不成,林逸等人牵着缰绳十分无奈,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才哭完。
顾雨浓大叹,实在哄她不下,一声喝住。婷婷仍是委屈的扁着嘴,她叹口气道:“婷婷,这十个大男人是我的兄弟,你也成熟点,好不好?再说这次出门会很危险,你又没有功夫,你在家好好呆着,可好?”
“姑娘是女子,怎么和他们做兄弟?若是兄弟,为何你坐马车,他们却骑马呢?”婷婷不愿留下,便噘个嘴强辩。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顾雨浓戏谑道:“我坐马车是因为我漂亮,漂亮的人才坐马车。”
这话大家伙可都不爱听了,龙虎卫都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他们英姿挺拔,英俊不凡,怎么就不漂亮了?这一个个的都假装咳嗽来抗议。
大伙又说笑一番才上了路,婷婷终是留将下来,与宝叔等人在冷府大门外与顾雨浓挥手告别。他们这一行可真是羡煞路人,十匹俊马之上的男子皆为群逸之才,中间那辆马车之上,小棉帘偶让风儿掀起一角,里面竟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连那马儿都是精神抖擞的。就这样一群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城。普通人只道那是官家小姐,可城门口偏巧有位卫慰寺主薄方温儒陪儿子买冰糖葫芦。此人模样端正,浓眉大眼,一袭青衣长袍穿在身上倒似个教书先生。他见过林逸一面,知他是冷刚的左右手,便留了个心,寻思着这冷府的人如此排场究竟是干什么?
方温儒心不在焉的将孩子匆匆送回家,对夫人的问话也不答理,又急急忙忙跑到城西冷府外细细察看一番。眼见着冷府大门紧闭,里面静寂无声,正感失望,却见一矮个男子在冷府外鬼鬼祟祟的徘徊。细细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他见过此人。
那矮个男子上前去敲门,他即刻上前阻拦道:“小兄弟,冷府的人刚刚出城,你敲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这问话的矮个男子就是当日与那名唤西妹的女子共同擒捕顾雨浓之人,名为李光霁。那日惠王与林逸搜寻而来时,他急着逃跑,心想着西妹一定早已离开白家大院,后来风声过去却久久寻不到她。当他再度返回暗室,竟然发现床榻之上被糟蹋的女子正是西妹,当时的她已咬舌自尽。
李光霁悲痛欲绝之下将西妹埋葬,整整守到过了头七,这才来到冷府。他恨他的主子,也恨顾雨浓,而他却没有能力对付他们来报仇血恨。这便思索着出卖主子,寄希望于冷府而除掉仇人,可偏偏不巧遇上了方温儒。
而方温儒偏生长了一双毒眼,只要他见过的人绝对不会认错。他温和一笑,亲切的拉着李光霁一手道:“我与冷大人相熟,刚见他府中上下二三十人浩浩荡荡出了城,能管事儿的都走了。”
李光霁一听此言,不禁神色黯淡,方温儒道:“小兄弟,别灰心啊!有什么事跟大哥讲讲,来,去大哥家……”李光霁本就是务农出身,哪较方温儒圆滑玲珑,三言两语就被骗走,一路上两人竟相谈甚欢。到达方宅后他二便结为兄弟,继而李光霁这老实巴交还爱干坏事的笨蛋便将天大的秘密给抖了出来。
方温儒着夫人备了酒菜,不住的劝李光霁一而再,再而三的喝,他就在一旁认真聆听,时而挥巾洒泪,时而豪言壮语,大赞李光霁痴情如厮,并发誓会助他报仇血恨。这一谈便谈到入夜,李光霁醉倒在方家,待到后半夜方温儒出去了一趟。天还未亮,那渭商河的冰面上就多了一具尸体。差役们将尸体拖上岸后,胆大的瞧上一眼,胆小的绕道而行,终归是没人认领,几日后方温儒便由主薄升为少卿。
顾雨浓出城后,冷御风与冷竹云同时得到了消息。
冷御风正在承乾殿与几位兵部的重臣商讨要事,崔总管在他耳边一阵低语后,冷御风提着狼毫的手半?没写出一个字。他摒退众臣轻叹口气,好看的双眉也紧紧皱着,最后仍是下了道密旨,命南疆大军只留三万,其余十二万压至鲁国边境,一切须秘密行事,到达后待命。
这十二万大军的领军名叫何劲沣,他左颊有道伤疤,这伤疤为他去了几许丝纹,也凭添了几许冷硬。
当那传密旨的侍卫寻到何劲沣时,他与几名参将正在边境的密林中涉猎。箭已在弦上,箭尖瞄准的方向有只迷途小鹿,可那心腹硬是阻他射出这箭。何劲沣不悦的瞪着双眸,接了密旨。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竟胡乱的搭上箭羽朝那林中愤力射去,只听远处“铮”的一声响,估计那一箭是射在树上了。
想那西疆已经开战,他驻守南疆,以防南蜀进犯,可这冷御风是犯了头风吗?竟去招惹东鲁,东鲁国库空虚,内政腐败,绝不会冒然派兵侵犯大启国,他又何故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呢?纵然疑问与不甘萦绕在胸中,但皇命在身,他依旧挥军北上。何劲沣在马背上暗暗咬牙,他总要寻个机会去见识见识这顾雨浓到底是何方神圣。
顾雨浓等人向东行了七八日终于离开大启,踏上了鲁国的土地。这日他们在日落前赶到了一个叫聊城的小城。这一带地域广袤,属平原地带,沿途水流沣沛,非常适合种植小麦、玉米、豆类等农作物。但这一带的百姓却并不富裕,粗布麻衣,比比皆是,看来这乐正炽深确实没什么长远的目光。
次日离开聊城,一行人又向东行了六七日,顾雨浓感到地势在渐渐拔高,虽不是很明显,但马儿走起来就费力了。她伸手揭开马车一侧的小帘,果然见到远处大地上匍匐着连绵不绝的山脉,直到天的尽头。这应该就是九华山脉了,能看到九华山脉便意味着距离鲁国都城秀京不远了。
放下小帘,顾雨浓再次翻阅着杨枫为她找来的地图,游记等,她知道前方有个较大的城市叫做芜岚,过了芜岚就不能再向东走了,而需转为南下。
“林大哥,还有多久能到芜岚?”顾雨浓知道林逸在马车前方,便朗声寻问。
“估计入夜能到。”林逸的声音被风吹得不甚连贯。
“那就抓紧时间吧,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在芜岚住一晚,明早起程。”
“是,姑娘。”林逸等人扬起马鞭,加快脚程,好在出发以来都不曾下雪,路上倒也不耽误功夫。
终于一众在城门关闭之前顺利进城。夜幕下的芜岚倒是别有一番景致,顾雨浓揭开小帘一角,认真的观察着街道两旁的商铺,小贩,行人,果然是南北要塞,虽然东面临山,可城外交通发达,城内繁荣之气又可见一斑。与路过的其它城镇相比,百姓的生活要好很多,但顾雨浓发现,此处贫富差距较明显。
杨枫寻了间最大的酒楼,名叫逢源酒楼。待到达后,顾雨浓迫不急待的跳下马车舒展腿脚。抬头望去烫金的招牌在大红灯笼下散发着华贵而神秘的光。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如玉的小脸也被照得魅意横生,二楼临街的窗户缝里有一双痴迷的眼睛将这一幕已深深刻在心间。
白旋与林逸将马匹交给酒楼的小厮,并打赏了银子,交待填足草料,好生照看,那小厮点头哈腰的牵马离去。之后他二人又要了六间上房,龙虎卫两人一间,顾雨浓单独一间。好在刚出正月,若换作平时,商旅众多,入夜后哪里会有这么多房间。
店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他们人数众多,开销又大,态度自然是分外的好。顾雨浓谢过店掌柜,与龙虎卫各自回房清洗整理。当她上楼时,见到前方有个挺拔的白衣男子匆匆走过,身影极为熟悉。她心中怦然一动,不由自主的拔腿跟着跑上去,然而却不见了人影。顾雨浓左右瞧瞧,寻思着,难道是自己瞧错了?
而藏于客房房门后的白衣男子却是无奈的摇头一笑,待走廊上那个倩影悄然走过,他才坐于桌前细品青茶,并闭上双眸倾听隔壁的动静。
没过多久便听到断断续续的水声,白衣男子身型一僵,举杯的手也定于半空,她这是在沐浴吗?他脸色微红,不禁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呆在她的隔壁呢?偷听她沐浴应该不算下流吧?可他总是忍不住的想离她近一些。蓦然间耳传来一阵好听的歌声,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男子皱紧眉头,心中暗道:自己在她西边隔壁,这歌声已如此清晰,那东边隔壁也能听到喽?
想到这里,他忽然挥臂以掌力将房间的窗户使劲关上,果然,她不再唱歌了。他微吐口气,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看来他真的是累了。
顾雨浓沐浴后,正在擦那一头秀发,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她放下木梳打开门后,见到来人正是杨枫。但见他微微挑着剑眉,这杨枫看似没个正经,却是个细心人。顾雨浓站于门边笑道:“杨大哥,我已闻到了香味。”杨枫淡笑着摇摇头,向后一招手,店小二就将饭菜端进屋中,布好菜后又恭敬的退出。
杨枫道:“这饭菜有香味吗?刚才我偷吃一口,真是不咋地。”
顾雨浓微怔,他在担心有人下毒?不错,如今他们都在乐正炽深的地盘上,难保不被盯上,看来要小心了。心里这么想着,顾雨浓却故意皱着眉道:“杨大哥,你偷吃的时候洗手没?”
而后他二人哈哈一笑,顾雨浓留杨枫一块儿吃,杨枫却搬出一套什么男女有别的理论。她也不强留,自己在房中大快朵颐。
杨枫在关上房门后匆匆离去,他要忘记她那张被热气熏得娇艳欲滴的脸,并且他要牢记,她是公子爷的女人!
顾雨浓尝了口饭菜,不禁微微一笑,出门还能吃到这么好味道的菜,这还叫“不咋地”?看来老板是个很懂经营的人,无怪生意这么好了。
这一夜月朗星稀,相安无事,大家都睡得极好。第二日打早,一行人吃了早饭便匆忙上路。
住于顾雨浓隔壁的男子推开房门,站在走廊的栏杆边上,自上而下的望着酒楼大厅发呆。旁边一个生面孔道:“爷,这些日子您都没怎么休息,昨夜睡得可好?”
男子转了转颈部道:“还行,就是枕头高了些。”
“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换。”
男子抬头道:“不必了,爷今儿也要走。”
那名属下又道:“爷,您此次出来万万不妥,那边的事是要撂下吗?”
男子望着前方薄唇微启:“怎会撂下?这是最好的机会,那个段尘,独木难成林,咱们这次赢定了。还有那个老贱人,我要让她生不如死。”那双幽深的黑眸泛着无人能懂的孤寂的光,片刻后男子又吩咐:“给李玄霜捎个信,很快设计捅出那个贱人。”
那属下欣喜的领命离去,男子紧握双拳,凭栏远望。
终于,顾雨浓等人于正月二十九到达东鲁国都秀京。他们观望着这座都城的繁华,南宫家不愧为商业世家的龙头,但凡是南宫家的产业,那高悬的匾额左下角都有两个烫金小字“南宫”。这种多元化的经营在古代确实不多,单这一条街上就见到了南宫家的布行、绣庄、酒楼、茶庄以及金银首饰铺,产业几乎囊括整个商业层。
顾雨浓撇撇嘴,树大招风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南宫家如此掐着乐正炽深,他迟早会对南宫家下手。那么就在乐正炽深动手之前,就让她顾雨浓先来搅浑这趟水吧。
到达南宫府时正值午时,然而天气阴沉,又刮着些许北风,许是要下雪了吧。疲惫的马儿打着响鼻,林逸拍拍马儿的脖子,轻身一跃,便落了地。他走上前去敲着南宫府的红漆大门。
顾雨浓掀开小帘望去,嗬!还真是财大气粗,一对硕大无比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的立在台阶两侧。大门外立着四根大红柱子,檐角下两侧各挂着一只大红灯笼,比之冷府确实气派很多,估计惠王府也给比下去了。
只见一男仆应声开门,见到来人阵仗不凡,正惊疑不定,却见马车上顾雨浓纤纤玉手掀着小帘一角,嘴角边似乎还擎着一抹嘲讽的笑。那男仆登时大吃一惊,口吃的叫道:“大……大……大小姐?”
他们早就听闻大小姐变得残忍狠毒,甚至连眼睛都不眨就将清燕公主的双手齐腕斩断,并与皇上动了手。还听说她会回来报仇,如今见她诡异的眯着双目,愣是吓得跌跌撞撞的跑回去,连大门都没关。
本来南宫老爷子在返回时已经下了封口令,他们在大启国所遇之事一件都不许泄露,但流言仍旧像瘟疫一般大肆蔓延,也不知是谁松了口。南宫竞气极,鞭打了两个随行的男仆,但仍是没有堵住幽幽众口。那些曾经打骂过顾雨浓的下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
顾雨浓等人大笑不已,林逸步下台阶,行至马车旁道:“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瞧你把他吓的。”
杨枫道:“她啊!也就公子爷敢要!”龙虎卫又是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