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是空无一人的走廊,一人高的盆栽摆在走廊的尽头。月光透过上方的窗户倾泻而下,在古铜色的地板上映出一地粼粼。
左侧,同样是空无一人的走廊,旋转的木质楼梯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似乎可以听到楼下大堂里传来的说话声。
夜风平地而起,吹在宽松的衣袍上,让公子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墨儿!”从“被扫地出门”的现状中回过神来的公子言二话不说一个转身扑倒了身后的门板上,拍着门扉就是一阵哀嚎“墨儿!开开门啊墨儿!你好端端的为毛把爷关在门外,爷委屈啊墨儿!”
委屈你个毛线!
听到某人的哀嚎声,宫晟天顿时气得白眼一翻,对着墨白使了个眼神,自己就转身朝里屋走去。而临危受命的墨白,则颇为无奈的朝门板走去。
“墨儿,有话我们好好说,有问题我们当面谈,不要动不动就把爷关在门外好吗?大晚上的···被邻居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啊!”
“咳咳咳。”墨白清了清嗓子,看着被拍的“啪啪”直响的木门,脑门后面流下几滴冷汗。“公子···是我···墨白···”
“···墨儿呢?”公子言耳朵紧贴在门板上,顺着门缝问道。
“公子,我家主子说你最近上火,让你今晚在外面吹吹冷风,冷静冷静。”墨白冷声道。
“吹个毛冷风?老子体内燃烧的是熊熊欲火!不知道越吹冷风烧的越快么?”公子言不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墨白嘴角狠狠一抽,回头看了眼屋内,见里面人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快速的回道“总之主子让你好好在外面反省反省!公子,你就好好反省反省吧!”说完,转身飞快离开。
反省?
公子言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屋门一头雾水。
她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为毛需要反省?
“这话你能说明白么?喂···喂!”
你妹的!
好端端的他又发什么神经?出门前不还是好端端的?难道和澈澈下棋下输了?所以就把怨气撒在她的身上?可是···不对啊!
公子言挠了挠后脑勺,想起刚才澈澈看她的眼神···貌似也别有深意。
“澈澈!”越想越不明白的公子言干脆选择去敲谢云澈的屋门,反正两个人一个在走廊的那头,一个在走廊的这头,相隔不是很远,走几步就到。
“澈澈!你睡了吗澈澈?”见屋里的灯还亮着,公子言二话不说抬手就拍,拍了没几下,就传来屋门声。
“公···公子。”开门的是随从侍蓝,见公子言大晚上来敲门,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发杂,再没有以前看到她时的恭敬和热切,反而神情中流露出丝丝防备的味道。
不过现在满脑子疑问的公子言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儿,见他背后的桌上亮着灯,连忙问道:“你们主子睡了没?本公子找他有事!”说着,就伸着脖子往里面瞧!
“公子!”见公子言伸头缩脑的看来看去,侍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脚下步子一挪挡住了公子言朝里屋看去的视线“公子,我家主子正准备沐浴,所以——”
“沐浴!”公子言两眼一亮“需要我帮忙不?”
“不!不用!”侍蓝想都没想直接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如果仔细听,还可以听到他声音里暗含着丝丝的惊恐和慌张!
“哎呀呀,不用跟爷客气!反正爷被扫地出门,闲着也是闲着!”说着,就挽着袖子准备往里冲。但胳膊却被侍蓝一把给抓住。
“抱歉公子,我家主子沐浴不喜欢别人打扰。”说完,抓这公子言胳膊的手往前方一推,公子言顿时毫无防备的后退一步,而他则趁此机会“啪——!”的一声,关紧了屋门。
“公子!属下就不送公子了!公子晚安!”
再次被扫地出门的公子言:“······晚安。”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背靠在屋门上的侍蓝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转身朝里屋走去。
“他走了?”谢云澈斜靠在软榻上,见侍蓝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走了进来,好笑的勾起唇角。
侍蓝点点头:“走了。”要是没走,他怎么敢回来。见谢云澈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于是从架子上拿了一件外袍朝他走去“主子,你说言公子今晚···还能回去么。”刚才公子言在走廊里的喊叫声,他们因为隔得近,所以听得比较清楚,也就知道他被扫地出门的结果。
“怎么···你担心他?”谢云澈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一侧,然后接过袍子披在身上。见侍蓝皱着眉头,唇角微勾“既然担心他,为何刚才不让他进来。”
“那是因为···他进来了,主子你不就有危险了么。”侍蓝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刚才他在院子都听见了,那言公子···可是断袖!而且他分明对自家主子···别有意图!作为主子的贴身随从,他怎么允许这么危险的人出现在主子身边?
“你啊···”听到他这么说,谢云澈看向他的眼神颇有些无奈“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说完,眼睛扫了眼桌上的茶水,侍蓝立刻心领意会的将桌上的茶杯端了过来。
“主子这话是说···那言公子在骗我们?”侍蓝双手恭敬地将茶杯递给谢云澈。
“不,他是认真的。”谢云澈接过茶杯,修长的手指捏起杯盖撇了撇茶水上面的茶叶,茶水荡荡中,他似乎又听见那人看似戏谑实则认真的语气“他是真的···喜欢男人。”谢云澈的语气···微微有些微妙。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断袖断的这么光明正大,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人。
“那主子的意思是······”
“我问你。如果你是断袖,你会选择藏着掖着,还是选择光明正大?”
“当然是藏着掖着。”侍蓝想都没想就说道“说出来那不是——”侍蓝的声音猛然顿住了,看向谢云澈的眼神似乎了悟了什么。
“明知道说出来可能会受到歧视,孤立,但他还是选择说出来。这说明,他是把我当成朋友。侍蓝,他是尊重我才如实禀告,这样的人,不会对朋友怎么样。你刚才的举动···未免太伤他的心了。”谢云澈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有些不赞同。
“属下知错,属下以后会注意的。”侍蓝颇有些愧疚的低下头。
“算了,你也是为了我。”谢云澈无奈的摆了摆手。不得不说,对于言兄,有时候必须防着点儿,虽说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他有时候的言行,真的让人——
“主子,如果言公子是断袖。那苍公子···也是断袖喽?”男人八卦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女人,回想起这一路上的行为,侍蓝点了点头“怪不得属下觉得这一路苍公子对言公子的态度怪怪的,原来···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苍公子还要把言公子赶出屋门呢?”
“你今晚的问题还真是多。”谢云澈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随从这么多的疑问,一时间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不过这个问题···“可能我们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很怪异,而他们却乐在其中吧。”
一个紧追不舍,一个死不承认。
明明能和平相处,但非要打打闹闹。前脚还一派和谐,后脚就恨不得掐在一起。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侍蓝小声嘀咕道“连他们的随从也很奇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下人对自家主子这么无礼的!
“奇怪吗?”谢云澈看向窗外的月光,皎洁的银辉如斗篷一般披撒在他的身上“应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另一间房内。宫晟天刚沐浴完就看见墨羽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站在屏风外,眉头一簇,伸过手去:“可是那边儿闹了什么动静?”他走得急,有些事情没有安排好,难免有些人想趁此机会捣乱。
“回爷,墨武传来信,那些旧臣们似乎有意借先皇驾崩一事来坏爷的名声。而且先帝至今还未入土,所以那些人······”
“怎么不说了?”宫晟天见墨羽突然不吭声,冷冷一笑“那群老东西除了败坏本王的名声,他们还有什么本事?”说完,把手上尚未开启的信封往桌上一扔,干脆不看了。反正信上说的,不过也是那些不安分的老东西。
“爷?”
“传话给墨武。让他别出手,先盯紧这些老东西。等本王回去再收拾他们。”本想饶他们一条命,结果这群人还不知足,竟然还想奢想点儿别的···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是!”
“对了爷。”墨羽突然压低声音上前一步“上次您让属下打探那个人的消息···”
“怎么?有结果了?”宫晟天挑眉看向他。
“没···没有。”墨羽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属下运用了阁里的力量,可还是没有打探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是吗。这么久了,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宫晟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连暗黑阁都查不到那人的来历,看样子那个谢云澈···真的来头不小。“查,继续给我查下去!一定要在抵达西元之前查出那人的身份!”短暂的沉默后,宫晟天突然面带威严的对墨羽说道。
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奇怪,身边的随从一直带着人皮面具奇怪,中了那样的毒身边却只带了一个随从更奇怪,而最为奇怪的,还是那人对公子言的态度······
“对了,那个混蛋呢?还在门口站着呢?”宫晟天抿了口茶,到现在才想起某人的存在。
“属下刚才去外面取信件,没看见走廊里有人,可能是下楼去找小虎他们去了吧。”墨羽说道。
“是吗···墨白,你下去看看。”宫晟天总觉得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再发生。
“是!”
墨白转身出去了,而宫晟天却看向了墨羽:“调查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公子言。”如果那个混蛋知道了,肯定又要闹性子。美色当前,那家伙可以一点儿理智都没有,他们之间才认识几天···又是承诺、又是守护,如今还男神······真让人心里恼火!
“额···是。”见自家主子突然握紧双拳,墨羽默默的转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其实这话主子不说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情王爷是背对着公子干的,不然也不会在阁里毫无动静的情况下而不像忘尘楼伸出求助之手。
说白了,墨羽认为这场调查与其说是排除潜在威胁,不如说自家王爷在争宠!
调查清楚那谢公子的身份背景,然后在公子面前揭开他的伪装,让公子认识到他的真面目,从而对他彻底死心······
哎呦呦,他怎么可以把自家爷想这么坏!不过,真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哦!
就在墨羽还在争宠大战的遐想中难以自拔时,墨白回来了。冷酷如霜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凝重。
“怎么?那混蛋不在?”一看墨白是这个脸色,宫晟天立刻就猜出了结果“可去院子找过了?”那家伙如果觉得无聊,去楼下转转也有可能。
“找过了,也没有看见公子的身影。而且···小虎小狼他们也不在房内。”
难道是那混蛋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出去了?
宫晟天拧了拧眉头,然后看向墨白:“你再去找找,问问店老板有没有看见他。墨羽,你随我去谢公子那里看看。”这个混蛋,不是干出来这种事!
带着墨羽,宫晟天敲响了谢云澈的屋门。此时,谢云澈已经躺下,听见敲门的是宫晟天,又披着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见侍蓝走进来,谢云澈开口问道。
“言公子好像不见了。”侍蓝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连带着他的属下一块儿···消失了。”
消失了?
谢云澈微微一怔,然后问道:“那苍公子是——”
“苍公子是在找他,问问他有没有在这里。我说刚才来了,不过就在门口说了会儿话。然后苍公子就回去了。”侍蓝老老实实的说道。
“看样子···那人是真的闹性子了。”谢云澈揉了揉额头,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是对公子言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把我的外袍拿来。”能让苍公子大晚上来敲他的门,就说明事情有些严重,哎···真不知道那个言兄究竟跑哪去了。其余人好说,那个人性子那个个性···要是真的使了性子藏起来,还真是不让人好找。
“主子,你···你这是要出去?”侍蓝拿过袍子,见谢云澈掀开被子下了床,神情有些着急“这事属下去帮忙就够了,主子还是好好休息吧,夜深了。”
“就是因为夜深了,我才不能不理不睬。”那个人把他当成男神,还把他看作是月光,虽然很可笑,但是···“他好歹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要出去看看。”说完,结果那外袍穿在身上,随意的系上带子,就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宫晟天正坐在桌前等待着墨白的回信,见谢云澈带着侍蓝敲门进来,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谢兄不是睡下了么。怎么又······”
“我也是刚刚躺下。听说言兄找不到了,就过来看看。”谢云澈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可有什么结果?”
宫晟天摇了摇头,神情又着急又愤怒:“那混蛋不知道带着属下跑哪里疯去了,房间里没有,院子也没有。”这么晚还乱跑,回来后,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
“那···客栈老板没有看见他出门?”谢云澈疑惑的问道。
“我让人去问了。还没有回来。”宫晟天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苍兄不用担心。”谢云澈见他眉头紧锁,开口劝慰道“言兄应该是一时贪玩跑出去了,有属下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麻烦。”
“我主要是担心他会找别人麻烦!”那个混蛋发起疯来,简直不是人!
好吧。
谢云澈抿了抿嘴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见他神情这么紧张,心理不由得有些好笑。
当初把人赶出去的是他,如今担心的四处找人的还是他。
苍兄对言兄弟的感情···还真是矛盾啊!
“爷,属下回来了。”墨白突然推门进来。
“可有消息?”宫晟天放下揉着额头的手,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店老板说当时值班的是小二,他本人不知道。而那小二正巧出去倒垃圾了,一会儿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还要等一会儿?
宫晟天闭了闭眼睛,然后砰的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等他回来,老子非要剥了他的皮!”出去也不知道吱声一声,害得那么多人四处找他,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咳咳···苍兄息怒。”谢云澈见宫晟天动怒,连忙倒了杯水递了过去“说不定言兄就是在四周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了。”
“转转···墨白,你去四周看看。”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周围的环境不错,搞不好那个家伙一个抽风,不知道跑哪里赏月去了!
“侍蓝,你也出去找找。”谢云澈也有些不放心,看了眼身后的随从。
“额···是!”
“抱歉,打扰谢兄休息了。”等平静下来之后,宫晟天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过于无礼了。
“没有,言兄弟也算是我的朋友,更何况他还救了我,于情于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只要···只要言兄回来就好。”谢云澈笑着说道。
宫晟天点点头,其实他刚才想说什么他心里清楚。
只要他们以后不再折腾就行。只是···他怎么会知道那个混蛋突然给他来失踪这一把戏?而且还是在这路边客栈,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
该死的!
那个混蛋连他都能放倒,其余人肯定也不会有问题!
只要他没事···只要他没事······只要他没事,他以后绝对——
“爷!店小二来了!”墨羽兴奋地跑了进来,身后是一脸懵懂的店小二。
“两位客官,请问你们找小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店小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美的男人,一时间看着宫晟天和谢云澈的眼神竟有些痴了。只是宫晟天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恐怖,让他刚刚有些沉醉,就被那迫人的威压给震醒了。”
“我问你。”宫晟天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你刚才可有看到一个白衣少年领着两个随从出去?”
“白衣少年?”店小二想了想,然后恍然说道“可是那个长相俊俏,笑的很阳光的少年。”
宫晟天脸色一黑:“······对,就是他!”就是那个长相俊俏,笑的很阳光的少年!
“见到过!他领着两个随从一样的人物出门去了。”
“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知道。他们去了翠云楼。”店小二笑着说道。
“翠云楼?”听到这个名字,宫晟天和谢云澈对视一眼,心底均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个名字···那么像是······
“爷,属下找到公子的踪迹了!”就在这时,墨白突然推门进来,衣带生风,夹杂着夜的微凉。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但是眼神却颇为纠结。眼神飘忽的看了眼唰的站起身的宫晟天,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
“公子他···领着随从去了青楼······”
------题外话------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么浅显的道理翩翩公子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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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哀嚎:“喵了个咪的,老子真的什么事都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