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岭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我……我不行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我的造化。”
“有什么心愿,说出来吧。”黄莹叹息了一声,小声道。
黄莹这么说听起来未免太残忍,可我却不得不承认,张岭确实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些别的已经毫无意义,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张岭说出自己的遗愿。
生离死别的场景我见得多了,暗暗叹息之后,我渐渐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多谢……多谢你们。剩下的人,交给你们了!”张岭的声音越发虚弱。
以他现在的状况,说话对他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张岭已经连张开嘴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我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之所以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是希望能给他们村里剩下的人求得一线生机。
对张岭的这种行为,我除了感到由衷的钦佩之外,心中也感慨不已。
我和黄莹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张岭,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村里的其他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想办法让那个村子脱离危险。
突然,张岭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的脸色,也变的很红润,似乎气色很不错的样子。
可是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张岭这并不是要康复,相反他的情况已经到了最恶劣的一步。
“回光返照!”我的脑海中闪出了这么一个词。
事实也和我猜测的一致,张岭猛然间抓住了我的手:“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女儿,不要把我的消息告诉她,我不希望翠翠再承受任何伤害!”
老实说,这一瞬间我真的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我还是在迷茫中点了点头。
看到我点头答应,张岭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欣慰之色。下一个瞬间,他身上的生机彻底断绝,手也颓然的滑落在地。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翠翠竟然是张岭的女儿。张岭临死之前最牵挂的,就是从小就成为孤儿的翠翠。
在这之前我曾听翠翠提过,她的父亲自从村里青壮年被带走那次,就彻底消失了,这么多年间杳无音讯。没想到的是,张岭竟然一直都和村里其他青壮年一样,成为了炼尸人。
他不想让翠翠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难以说出去。另外一方面,我怀疑张岭应该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
“陈帆,别愣着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现在赶紧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吧。”黄莹的话,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有点不解的看了黄莹一眼:“把尸体处理掉?怎么处理?”
黄莹眉头轻蹙,叹息道:“还能怎么处理?眼下把这些试图火化,是最保险的手段。”
我又愣了愣,老实说,我觉得这么做有点太残忍了。那些已经踏上邪路,一去不回头的炼尸人,完全是死有余辜。
可是张岭等人却是无辜的,而且翠翠肯定也很想再见到自己的父亲一面。哪怕是只看到尸体,也多多少少能够缓解她心中的思念之情。
“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这么做。”黄莹看出了我的心思,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沉思片刻之后,我先把张岭等人的外套扯掉。随后我一咬牙,一道丙火驱邪符飞了出来。
紧接着只听见“轰”的一声,所有的尸体都在顷刻间被烈焰吞噬,很快化为一团团灰烬。
“安心走好吧,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你们的村子,保护好翠翠。”我叹息了一声,蹲下身用张岭的外套,把骨灰收集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和黄莹原路返回。没等我们走到山洞附近,我们俩迎面遇到了王猛一行人。
那些活死人都已经脱困而出,受伤的那些也已经被简单的包扎过。
“陈帆,不要再过去了!山洞很快就会被毁掉的!”王猛大声的劝道。
在我们成功的逃离之后,营救我们的前辈和棺材内的那位强者的战斗,已经波及到了山洞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棺材内的那片空间已经彻底毁掉。现在我们折回去,确实没什么用处,反而会成为累赘。
“你们跟我来,那位前辈说过,让我们先回村里。”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脸色同样很苍白。
这青年是张岭的同村,除了张岭等已经牺牲的几位,我们的队伍中还有还几位没有踏上邪路的村民。
他们虽然是炼尸人的后代,甚至也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炼尸人。但他们都很清楚的认识到,当个炼尸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包括张岭在内的这些人,都只是单纯的希望村子能够越来越好,像正常人一样融入世俗之中,能够走出这片大山。
我先是看了王猛一眼,王猛轻轻点头:“**说的对,营救我们的前辈,确实说过,让我们先回**的村里。”
我这才放了心,让**在前面带路。我则是紧紧的跟在**的身后,提防有危险发生。
虽然之前我也是被炼尸人从翠翠的村里带出来的,可是当时我的情况很糟糕,根本记不清楚路。
在**的带领下,我很快就察觉到我们走的这条路有些收悉,事实证明让**带路确实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你叫陈帆是吧,告诉我,张岭叔怎么样了。”突然,一直闷不吭声在前面带路的**问了我一句。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察觉到我情绪的异常,深深的叹了口气。
“张岭叔,果然还是走到了那一步?”**的眼神中满是惋惜之色。
我深吸了口气,劝道:“节哀顺变,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为了村子。”
**沉默了片刻,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懂。”
看得出来,其实**一直都是比较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张岭的事情,他或许根本就不愿意开口跟我说话。
在确认了张岭已经英勇牺牲的消息之后,他就没有再跟我说过话,沉默着带我们赶到了村子外。
“其实在几年前,张岭叔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几年间,我们一直小心翼翼的准备着,在村子外面已经布下了一套防御阵法。”在即将抵达村子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沉声道。
炼尸人可不仅仅会炼制僵尸而已,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同样属于阴阳师,掌握着祖传的阴阳术。
早在一两百年前,赶尸派还活跃在神州大地的时候,炼尸人的村落就堪称是最神秘,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炼尸人的村落里,不仅仅有着实力强悍的僵尸可以守护村庄,同时村子的外面也布置着强大的防御阵法,旁人很难接近。
张岭早在几年前,就料到村子会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所以提前把炼尸人一脉的防御阵法布置了出来。
当然,凭借张岭的实力,布置出的防御阵法当然不如当年赶尸派在鼎盛时期,炼尸人村落所使用的防御阵法。
不过在**开启阵法的时候,我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这套阵法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防御能力非常可观,至少单单凭借我现在的力量,还无法布置出如此完美的防御阵法。
“你们先进去吧,我来控制住阵法。”**吩咐了一句。
要论对这防御阵法的熟悉程度,除了已经故去的张岭之外,最熟悉阵法的就是**。我们也不敢怠慢,赶紧排着队往村里走。
村子里的平静顿时被打乱了,村里那些老幼妇孺,都很惊讶的看着我们,同时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根本不敢接近。
翠翠倒是先看到了我,很惊喜的问了一句:“陈帆,你回来了?你怎么样了?”
我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翠翠解释,只能先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待会在跟我说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
反正翠翠是没有再跟我多说什么,转身跑向了血婆婆所在的竹楼。我猜测她应该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血婆婆,然后看血婆婆会有怎么样的决定。
“二牛?是你么?我的儿,你……你还活着?”一个老太太装着胆儿靠近了我们。
她盯着其中一个“炼尸人”,仔细的端详了一阵,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被她盯着的那位眼眶一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是我,我回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老太太已经蹒跚着冲上来,蹲下来的抱住了他:“二牛啊,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娘都快想死你了啊……”
有了这么一个先例,村里其他人也都放松了警惕,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儿子,有人找到了自己的丈夫,也有一些孩子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可惜找到亲人的村民毕竟还是少数,更多村里的青壮年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比如翠翠的父亲张岭。
如今张岭只剩下一捧骨灰,被我用他的外套带了回来。我惆怅的是,待会怎么跟翠翠开口说这件事。
“快退回去,有人追来了!”**突然大吼了一声。
阵法应该已经被启动,在阵法的防御范围内往外看,雾气更加浓郁。我只能依稀看到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人正在接近,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