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车流量很大,人流也是穿梭不息,这个时间正是上班的高峰,看见这样的场景我就一阵头晕。好久没有看到这种场面了,我真的是适应不了了。
我站在医院门口缓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双手不再发抖才离开。这里的一切没有变化,能有什么变化呢?十个小时,十五年,这是什么样的时间差,我躺在医院里做了一个这么久的春秋大梦,现在整个身体就好像被抽空了一般。
我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没了灵魂一样的走在街道上,这里太乱,我需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安静一下。走了几步之后,看见了路边的一个小店,买彩票的摊位刚刚开门。我想了一下刚才白胖子的话,苦笑一声走了进去。
“老板,机选五注。”我说道。
“嘿,你还真早,稍等啊。”老板笑呵呵的回应我。
我说完有点后悔,赶忙开始摸身上的口袋,一切都回到了现实,南风之礼?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还好,我摸出了我想要的东西,一张还没干的二十元纸币。
“不好意思啊,老板,就这个了,我就靠他翻身了。”我拎着湿漉漉的纸币的一角,对老板说道。
“小兄弟,有这么惨吗?绝地逢生,我看这回你该转运了。”老板摇着头笑了,接过那张二十块钱,没有一丝埋怨。
他递过来一张十元的纸币,找给我钱。我看到了彩票机旁边的烟柜,真是的,这种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这以前可以说是我的精神食粮啊。
“别找了,给我来包烟,来个火。您说绝地逢生,那就再绝一点。”我撇了撇嘴说道。
“呵呵,小兄弟,别那么悲观,要什么烟?”老板问我。
“您看着给吧,什么都行,我都快忘了抽烟是什么感觉了。”我轻叹一口气说。
“戒了?不是我说,做生意也得有良心,你要是真戒了,最好还是别再抽了。”老板看来心情挺好,上门的生意都往外推。
“没有没有,谢谢您了,烟我从来没断过,只不过……刚大病了一场,想来两口提提神而已。”我马上解释道。
“那就少抽,还是注意点身体,说的像跟吸毒的一样。给,这个新品,十块,火机算我送你了。你真绝地逢生了,别忘了我这里的彩头。”老板很爽快,满脸堆笑的说着。
“谢谢您,借您吉言。”我说道,拿起东西走了出去。
要放在以前,我肯定觉得这个老板特贫,就买个彩票买个烟而已,扯了个老远。可这个时候我却觉得心里面挺舒服,有种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也许就是希望所给予的吧。有人说过,想知道什么叫希望,就去买一张彩票,要想知道什么叫绝望,那就买一堆彩票。我的希望在哪?真的是这张彩票吗?还是老板对我说的话呢?
出了小店,到了一个大丁字路口,每天上班必须经过的地方,此时车流繁多,等一个供行人通过的绿灯真是不容易。那边车道上的黄灯亮起,人行道的红灯还没变,人群就迫不及待的冲向对面。我神情有些恍惚的走在人行横道上,迎面而来的是急急忙忙赶着上班的西苑蚁族,我被淹没在人流中,快节奏的男男女女时不时的就会撞到我一下。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直到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我才发现绿灯早已亮起,我挡在了等待行进的车辆前面。
我抹了一把脸,快速离开路口,一头扎进了我蚁族生活的小巷子。昨夜的大雨刚过,整个小巷里都是泥泞,由于小路中间已经有了积水,人流都挤在了道路的两边,行进起来格外的费力。我站在一边,不去和人家争抢上班的道路,我回到现实,发现我已经是一个浪人,孙俊成已经跑路了,我如今一无所有,还完了信用卡之后,我连房租可能都交不起。就这么呆呆的立在路边,梦里的那片桃花源在我的脑海里渐渐远去……
“小伙子,面色很难看啊,进来我帮你瞧瞧?”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一回头,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站在身后,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
“夏大夫,我没事。”我摇了摇头说道。
“呃……对不起,免贵姓温,精通中医、西医、针灸、推拿、各种疑难杂症还有民间偏方……小伙子,我看你这面相,是内分泌失调啊,进来我帮你把把脉吧。”温之宁又是一套滚瓜烂熟的说辞。
我也这才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夏成啊,就是那个江湖郎中温之宁。可出于对夏成的好感,我也很礼貌的对他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准备走开。
“看你挺面熟,是不是前几天来过呀?”温之宁继续套近乎说着。
“没有,是您认错人了,我没事,就是……就是昨晚上喝多了。”我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赶忙离开他的诊所门口。
我急走几步,不想再听温之宁像苍蝇一般的连珠炮。挤过了人流后,巷子里的早点摊位也是忙得火热,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对我表示不满了。但没办法,刚才身上仅有的二十块钱,一半用来购买希望,一半用来购买精神,五脏庙只能等一会儿再祭了。
我闪身到了一条人少的胡同,掏出刚才买的烟,点上一支狠狠的吸了一口。也许这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味道,可还没吸到肺里,我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晚上没有抽烟而已,但我的感觉,就像戒烟了十五年,已经忘记了这个味道。我调整了一下,但舍不得丢弃刚点燃的香烟,我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也有我灵异的往事。
那间小快餐店,夏日里的凉爽让我记忆犹新,我走了过去,门口对着的那根电线杆子还在那里立着,我曾在攀爬过。到了快餐店门口,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虽说是早晨,可能还没有开始营业,但透过窗口,里面却已是凌乱不堪。我顿时好奇,那里是我见到那副墨镜的地方,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小伙子,别看了,不干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转身一看,一位拄着手杖的老头子,慢慢悠悠的从胡同那边走了过来。我并不认识这个人,可能就是早晨出来透透气的一个老爷子吧。
“饭做得不错,也干净,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老爷子继续嘟嘟囔囔的说着。
“什么时候不干的?”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晚饭做完最后一次生意,冒着雨就搬走了,真不知道着什么急呢。”老爷子摇着头,也是一脸的疑问。
我愣在原地,老爷子也没再多的理会,慢慢悠悠的继续走着。这……又算什么呢?我经历的偶然太多了,以至于我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我都觉得是有一定的原因。我贴近了小快餐店的窗户,里面零零落落的摆放着一些杂物,角落的那张小桌子还在,我使劲贴着玻璃,看了看桌子下面,可哪还有什么我想找的东西。我找的又是什么呢?不是一副墨镜这么简单,而是在找我到底有没有存在过,在那个遥远的时代里。
没有任何发现,我叼着烟慢慢的适应,继续向巷子深处走去。路边上有几个精神萎靡的人蹲在那里,光着上半身,叼着烟,还露出了劣质的纹身图案。我抬头一看,这也是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确切的说,是我和白胖子战斗过的地方。好奇心的再一次驱使下,我跨步走了进去,一股扑鼻的臭味迎面扑来,我干呕了几下,算是忍住了。网吧通宵之后的氛围就是这样,空气不流通的屋子里已经布满了二氧化碳,以及各种汗臭、狐臭、脚臭、劣质香水、屁味、二手烟、剩菜剩饭等一系列的混合味道。原来我以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怪不得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呢。
我直接走向了我先前玩过的那台机器,站在机器的对面,推开满是烟头的烟灰缸。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墨镜的痕迹,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电脑桌,上面虽然已经被烟烫了许多疤痕,可无论怎么看,也和墨镜的图案相去甚远。
我落寞的走了出来,看来一切都是虚幻的,我望着西苑小巷里的一切,连一块砖头的位置都没有变过。我转到了自己租住的筒子楼,上班的时间,楼里的人不算多,有一些还在打扫着昨天晚上的战场,满地狼藉,我来回躲着才不好容易上了三楼。地上的积水还有很多,漂着各种杂物,有些东西让人看着就恶心。我发现我的门是虚掩的,可能他们在把我送医院的时候,着急没有关上。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推开了自己的屋门,一切如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触电之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