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熟客了,优先级自然就相对高点,没等一会儿,热乎乎的串串和冷冰冰的啤酒就上来了。白胖子先撕扯着那只18块钱的烤鸭。
“嘿,你别说,味道还真不错。”他咬了一口说:“来,娄子,赶紧尝尝,烤鸭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哥们!来盘毛豆花生拼的。”我补充了一句。马上就听见了回应。
“哎呦,我忘了,你好这口。”白胖子塞了一嘴的鸭肉嘟囔着。
鸭子味道还可以吧,我更喜欢冰镇啤酒的感觉,尤其在夏天,那一口真是爽彻心扉。我的酒量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这得看状态。好的时候10瓶开外,不好的时候2瓶就吐。说是状态,其实说白了就是心情,不是古人就说过“借酒消愁愁更愁”嘛,这话是一点也不假,如果今天我得陪那个万胖子老总,那估计就悬了,还好碰上个白胖子,狐朋狗友,喝的痛快,也喝的舒服,心情不一样。
“这几天有邱子的信儿吗?”我咕嘟了一大口冰镇啤酒。
“邱可为!?”白胖子喷出半嘴的肉沫来。
“靠靠靠靠!你这是犯啥病呢?”我赶紧抱着我的瓶子闪开他的射程范围。
白胖子咳嗽了几下,说:“丫的孙子!前后忽悠借了差不多快1000了,现在电话也没人接,谁知道死哪去了。”
要说这邱可为,这点毛病是一点都没改,上学时候就已经上了诚信黑名单了,招摇撞骗到毕业,最好连自己女朋友都要摆上一道。原本我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谁知道我和白胖子出去玩的时候总能撞见他,和我们玩的也一样,这一来二去的,那种自来熟的人也开始腆着脸凑在我两身边,偶尔也蹭点碎银子,我们也是爱答不理的。直到后来同学建了个群,这哥们也在京城混迹,就好像找到组织的狗皮膏药一样,动不动就找我和白胖子。虽说在京城的同学也不止我们三个,但别人相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阶级,话不投机半句多,慢慢的也自然失去了联系,也就是在QQ里冒个小泡,扯上几句咸淡而已。
“你傻缺呀!”我坐回来用纸擦擦桌子说:“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他啥人呀?”
“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白胖子喝了一口啤酒开始哼了起来。
“打住打住打住……”我把手横在前面招呼着。
“你看看咱的定力,什么时候能着了他的道?”我拿起一根肉串嚼起来。
“是呀,你想着呢,你着得了吗?你倒是拿的出手呀,自己屁股还拿瓦盖的呢。”白胖子笑呵呵的说着。
“切!”我不耐烦的回一声,又说:“他这人,估计再出现的时候,就摆个破碗在地下通道里面小鸡吃米的磕头呢。”
“我谢您吉言啦!”胖子笑了起来:“要真那样,我这债就有指望喽。可别小瞧这帮乞丐,人家能买得起房子买得起车子。”
“我可从来不敢小瞧丐帮,人家昌盛好几百年,能没道理吗?”我也笑起来。
“咱啊,就受罪在死活要着这张脸!”说着举起瓶子朝我伸过来,我也伸过去跟他碰了一下,算是默认了他的观点。
说起这丐帮来了,这话题倒是有些收不住。
“你还别说,我上高中时候,学校门口有一神丐。”白胖子喝了一口酒润润喉继续着:“春夏秋冬从不动窝,就一床被褥,夏天肚子上搭条毛巾,冬天外面套一层塑料膜。是任凭你风吹日晒雨淋,整天就蓬头垢面笑嘻嘻的。”
“哪有什么神的,乞丐不找个地方老实呆着,还到处乱串啊?等回来自己地盘都没了。”我插了一嘴。
“你别打岔,我没说完呢。”胖子接着说:“这哥们,夏天有冰啤,冬天有牛二,一年四季烟就没断过。人家拿饭盒打包过豆腐脑,也拎着一袋子烧饼慢慢啃,只要是饭点,一天三顿,没见过缺的。”
“呵!这不是帮主,怎么也是个长老啊。”我边吃边说。
“人家枕头底下别有洞天呢!”白胖子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以前从来没见过,那天偶尔看见了一次,唉呀妈呀,牙刷、牙膏、洗洁精、手套、钱包、针线、酒精炉、茶壶……整个一个百宝箱。”
“这货是乞丐吗?”我也觉得有点意思:“估计哪个二代,好日子过腻了,学《大腕》里那哥们忆苦思甜去了吧。”
“你还别说,校门边上就是教工宿舍,人家每天都能和各种老师聊上一会儿,有的老师屈尊就蹲在那哥们边上,两人那叫个不亦乐乎,还来回敬烟呢。”胖子说着掏出两支烟来。
“后来呢?”我问他。
“后来?”白胖子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说:“我毕业了,认识你了,没了。”
“靠!扯什么呢,放假回去没拜访一下?”我也吸了一口烟,回敬他一个烟圈。
“我就一学渣,又不是学霸,那地方我留恋个毛啊。”白胖子一边说一边招呼小二:“哥们,串给我们热一热。”
说到这,我突然想起那付墨镜来了,那老头的造型,就像个瞎子丐王。
“对了,小白,我睡着时候对面有人上网没?”我问白胖子。
“你都注意那么难看的妹子了?你这审美也堕落的忒惨了点吧。”胖子瞪着眼睛说。
“滚!你瞅瞅,你现在还记着呢。”我说:“我说我对面,有人没?”
“没有,好像是没见有人坐过。”他眼睛转了一圈想着摇了摇头,问我:“怎么了?”
“没啥,就是做了个梦,梦见一样东西,然后那个东西就在我对面桌子上出现了。”我故作神秘的说着,但心里却犯起嘀咕来,没人,那墨镜怎么来的。难道我来之前就在那里了?只是我没注意到。
“我靠!还有这样的事?”白胖子一下子激动起来。问我:“你梦见啥啦?”
“就一老头,穿的破破烂烂的,就像个你说的你们学校门口那个丐王差不多,戴了一付正圆形的墨镜,好像是个瞎子。然后我在我对面桌子上看见那付墨镜了。”我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你这……算什么?特异功能?”他眯着眼睛瞅着我说:“你咋不梦见一沓子钞票,或者一大美女啥的,梦个老瞎子,咱们一会儿看看那墨镜还在不。”
我皱皱眉头,没说话。
“不过你要是能摆个什么东西,就能梦见什么东西,也算牛X了。”白胖子说了句。
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巷子里驶过一辆电动车,车本来是没什么的,只不过灯光照过去的时候,有两个圆形的闪光突然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子。我以为是野猫,在这地方,垃圾多的是,野猫野狗也就多的是,你还别说,除了脏点之外,这些野猫野狗丝毫不比家里养的正经宠物瘦弱,这也算是它们的天堂了。
等小电动车过去的时候,光线又恢复了正常,我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虽然来来回回路过的人很多,但我却看得很清楚,这不就是那个瞎子老头吗?还是一样的姿势,就像个一个雕塑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我正纳闷的时候,烟灰太久没弹了,直接落在我的腿上,夏天穿的短裤,一下子给我烫了个机灵,条件反射一躲,把桌子上的酒瓶子都撂倒了,白胖子也吓了一跳。
“你抽什么风呢!?”他问。
“看见那蹲着那个老头没?”我用手指着刚才的方向:“就那,刚才买烤鸭那。带着个墨镜。”
“啊?”白胖子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推了推眼镜说:“娄子,你喝大了?就一条黑毛狗那蹲着呢。”
“什么黑毛……”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几个路过人遮挡了视线,等我能看见那里的时候,的确是一条黑狗在那里蹲着,我拼命的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没错,是条狗,眼睛黑亮黑亮的,刚才反光的也应该就是这对狗眼吧。
我想了想,应该是看错了。天也黑了,那身杂乱的黑毛,和那个老瞎子还真有点像。我这是有点神经衰弱了。白天看见个老瞎子带墨镜,网吧梦见个老瞎子还带墨镜,桌子上看见个墨镜,现在满脑子都是老瞎子和墨镜了。
“嘿!嘿!”白胖子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打断我说:“娄子,这才一瓶半,你咋了这是?”
“没事,没事,来接着喝。”我拿起酒瓶子来,向白胖子伸了过去,又向那边看了一眼,透过人群的缝隙,不管是黑狗还是老瞎子都没有了踪影。
“来干了吧!”我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啤酒都灌进肚子里,和白胖子说:“回去了,机子还挂着呢,不要钱啊。”
“着啥急呀!”白胖子看见小二拿出来刚热好的串又说:“这些都给我找个袋打包吧,算账!”
我没有等白胖子,一个人就往网吧走,只是想看看我对面的那付墨镜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