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来时不同，五辆装甲车没开那让人不禁捂住耳朵的警笛，低调了很多，只有朴实的引擎声和徐徐加速的装甲车一同远去。
御坂美琴貌似想到了什么过去所听到的一些传言，明亮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动人的光彩，看得真田纯一心中生疼。
“她是我的……克隆人，对吗？”
声音很干，好似沙漠中严重脱水后的病人。
没有了往日的清脆，话语只让她娇小的身影显得被重担压垮了一般，是心碎后不可避免的虚弱。
“绝对能力者计划。”
和美琴提问的问题不一致，真田纯一盯着她，仿佛在自说自话。
“根据检测，现如今，一方通行是学园都市唯一一个能自然成长为level6的能力者，但是树状图设计者的计算结果显示，这个过程需要二百五十年才能完成。”
“但，一方通行没有二百五十年的寿命，在实验组经过了多项延长人类寿命的尝试后，这项计划被暂时终止，转而把方向放到缩短这一过程上去。”
“树状图设计者又找出了另一种方法，就是利用实战来加速能力的成长，确实有案例表明，实战经验对能力成长有些尚不明确的催化作用。”
“还是树状图设计者的计算结果，只要准备好一百二十八种不同的战场，并杀害【超电磁炮】一百二十八次，一方通行便可升级为level6，绝对能力者。”
御坂美琴听到这里，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一方通行，她是知道的，学园都市排行第一的level5。
她的小脸面无血色，比起真田纯一的脸色白的差不多。
反倒是白井黑子涨得脸通红，质问着真田纯一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超电磁炮】只有姐姐大人一人！”
就语气听起来，她更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
“对啊，所以实验组想了个新花样。”
真田纯一仍然带着笑容。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时候要笑。
“理所当然的，实验组无法准备一百二十八名【超电磁炮】，所以，他们投向了同时期进行的超电磁炮量产计划。”
“代号为御坂妹妹的量产型军用克隆人，根据得到的【超电磁炮】御坂美琴DNA所生产的克隆人，虽然数量可以满足，但能力只有接近level3的【缺陷电力】，为此，实验组向树状图设计者重新递交了演算要求。”
“树状图设计者根据资料演算出，只要规划出两万个不同的战场，让一方通行杀害两万名御坂妹妹，便能达到和杀害一百二十八名【超电磁炮】相同的结果，一方通行升级为level6。”
真田纯一的解说告一段落，但场中的四人都进入一言不发的状态，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那么，你呢？真田纯一？你在搞什么？”
御坂美琴问。
“我拆了他们的研究所，杀了他们的研究员，刚才又把要接着实验的一方通行揍了一顿，让他没法再进行实验。”
不过代价也蛮大的。
他瞅了瞅被【未元物质】封堵缺口的右臂，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麻烦总算是解决了，小命也还是属于他自己的。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的扑进你的怀里吗？”
美琴以快要哭出声来的声音问。
眼眶中强忍住泪水的她注意到了真田纯一缺少了一截的右臂。
“不会，因为我是杀人犯了。”
真田纯一答。
杀人犯是无家可归的，无论在哪都一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感到底线受到挑战的白井黑子气恼的冲着真田纯一大喊大叫，“这种事，风纪委员和警备员不会坐视不管的！学园都市的正义从不落空！”
“你认为有用？刚刚警备员才撤销了对我的通缉。”
真田纯一怜悯的看着白井黑子，和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追求的正义只是自己的正义，一旦告诉警备员，下场只会是和我一样的，被学园都市所通缉，抓住后以各种意外的理由死在监狱里。”
“那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那也不是我放任他们为所欲为的理由。”
与白井黑子的义愤填膺相比，真田纯一反倒是前所未有的淡定。
“风纪委员、警备员，终归是学园都市用来维持表面秩序的面子工程罢了，等你涉及到学园都市的黑暗面时，就会知道自己坚持的信念有多么可笑。”
“可以把这种残忍的实验计划捅出去，面对大众舆论的压力，黑子我就不信还能继续下去！”
气急了的白井黑子说道。
“你觉得，是实验组损失大，还是美琴的声誉损失大？”
眯起眼的真田纯一被白井黑子没过脑子的气话逗乐了。
“自己的DNA被盗取后用来进行这种实验就够可怜的了，你还想怎么样？把实验捅出去？用美琴的牺牲来维护你那可悲的正义吗？”
“你……”
“好了，不要多说了，我知道黑子没那个意思。”御坂美琴恢复正常的声调，和拦在白井黑子身前的手，让还想辩解的风纪委员老实了下来。
咬着嘴唇，白井黑子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露出一个不让人安心的笑，御坂美琴的脸转向真田纯一。
准确的说，是搀扶他的御坂9852。
“你说，一方通行总共需要杀害两万名……御坂妹妹？对吗？”
“……很抱歉。”
……
场面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双方同时陷入了不知如何开口的沉默。
“还剩下10149个御坂妹妹，我找医生处理下伤口后，会去找理事长商量下怎么安置她们的。”
满身是伤没法拖延的真田纯一还是开了口。
“她们，会被怎么样。”
“不知道，不过她们都是些性子很好的人，我会坚持给妹妹们找个好归宿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御坂美琴的脸偏向了一片狼藉的建筑工地，这里虽然被厚重的积雪覆盖，但还是能看出曾经遭遇过怎么样的待遇。
想来也是，那可是学园都市排名第一的一方通行，他能击败这位，想必经历了不少。
不用想必了。
那成了牵牛花的右臂已经证明真田纯一到底付出过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当然是你啊，我的电击公主。”
真田纯一的笑意从脸上淡去，决然和难掩的杀意明显的摆出。
“我可是曾经发过誓的哦，我要永远的守护一个人，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保护她的笑容，现在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实验会被终止，妹妹们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想我应该做到了。”
“我笑不出来。”
御坂美琴说。
很冷，无论是人还是声音，都仿佛和遍地的积雪融为一体，冷的像在西伯利亚凌冽的寒风中赤身站着。
“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替我做出决定！”
像在发泄一般，御坂美琴是用吼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和我有什么亲密关系，就算有，你凭什么无视我的意愿？自作主张为我做出决定？”
“你果然还是在生气呢，美琴。”
真田纯一对御坂美琴的愤怒并非毫无准备，他从最开始，就很明白御坂美琴的为人。
注定了，他的行为不会被她理解。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努力办不到的事。
“这样下去可是会吃亏的。”他提醒她道。
“我相信一定存在更好的办法，可以不用杀人也能结束噩梦。”美琴的态度十分坚决。
“所以？你不打算原谅我对吗？”
“……嗯。”
沉默了十秒，美琴给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还真是抱歉了，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真田纯一反倒给御坂美琴道起了歉来，让后者有些不知所措，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
“那么……就此别过了，我的公主。”
“9852，得麻烦你送我去趟医院了。”
御坂9852默默地点头，搀扶着真田纯一向外走去。
在经过御坂美琴身边时，她望了眼她的姐姐大人，又继续专注于没有多少力气的真田纯一了。
过了一会，眉头挤成麻花的白井黑子看不见两人紧贴的背影后，才回头凑到没有动弹的御坂美琴耳边。
“姐姐大人，他们走了。”
……
“黑子？”
“我在呢，姐姐大人。”
“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错的不是你啊，姐姐大人，无论怎样，我都坚信正义是可以战胜一切黑暗的，那位先生的所作所为我完全无法认同，即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白井黑子没看到的是，两道晶莹的泪珠划过御坂美琴细腻的肌肤，沿着面部轮廓，滴入了还留着清晰脚印的雪地。
少女无声的哭泣着，为了那个不惜堕入黑暗去拯救她生活的人，因为她是属于阳光的，注定要和黑暗划开明显的界限。
公主的骑士，被公主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