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血腥气甚重。柳雪颜刚踏进脚,就有些作呕的冲动,忙用云袖掩住了口鼻。快步走入,只见花月夜正在擦拭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难道那就是那个孩子?又看了眼床上的王霖雨,小腹被剪子剪开了,她面色凄惨,眼睛闭着,一动不动,毫无生气:想必已经去了吧?!柳雪颜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愿逝者安息吧!
“雪颜?”花月夜抱着包裹好的孩子刚转过身就看见了柳雪颜:“三夫人没能救过来,好在孩子平安!”说完,花月夜又扭过头瞧了瞧床上的王霖雨,心中凄然。回过身来,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那刚出生的孩子,那孩子已经睡过去了。花月夜神色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伤:这个小生命才刚来到世上,却失去母亲了。瞧她小小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一切都是小小的,实在惹人怜爱疼惜!
“男孩还是女孩?”柳雪颜也仍不住探了头瞧了瞧:真的好小,皮肤邹巴巴的,哪里像个孩子?倒更像个老人!
花月夜抬头,微笑着回道:“是个女孩儿!”
女孩?柳雪颜在心中念叨着,竟然是个女孩?!是否意味着可以留下?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啊!
“雪颜?!”见柳雪颜若有所思的神情,花月夜忍不住出言问道:“雪颜,在想什么呢?”
柳雪颜回过神儿来,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
“雪颜,那奶娘在哪里?这孩子待会醒来定是要吃奶的。”花月夜小心的抱着孩子,如今这孩子没了娘亲,怕是只能吃奶娘的奶水了,实在是可怜得紧。
“奶娘?!”若非那王霖雨使诈没有按要求喝下断子汤又怎会有这些麻烦?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受期待,不可能有命活下来,又何来的奶娘?看了眼花月夜和她怀中熟睡的孩子,柳雪颜心中挣扎不已,向身后的羽儿递了个眼色,转身抬了脚便往房外去了。
“五夫人,先出去吧。”羽儿向花月夜福了福,伸出手欲接过那孩子。
花月夜点了点头,却并未将孩子抱给她,仍是小心翼翼的抱在自己怀中跟着柳雪颜出去了。
“......夫人?!”春华和秋实见花月夜出来了,怀里还抱着那孩子,喜极而泣,立刻冲上前去,围在花月夜身前:“夫人,你可算出来了,吓死我们了!”
“好了,我没事儿,这不是好好的吗!”瞧这两个小丫头,一会儿功夫不见,怎么就哭成个泪人儿了?自己不过是进去接了个生而已,用得着这样夸张吗?!转眼瞧到她俩身后的莺儿,脸色好不惨白:
“怎么?莺儿也被我吓到了?!”花月夜忍不住嗔道。
莺儿楞了一下,茫然的摇了摇头,那样子别提多傻气了。
苏梅儿也吓得不轻,双腿直打颤,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只见她长长的素手指着花月夜,却因为害怕颤抖不已;原本精致的小脸,此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交替着,好不难看;红唇颤抖着一张一翕,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来。
再看正厅里其他的人,除了柳雪颜和羽儿,连同见过不少大世面、大阵仗的刘管家在内都被花月夜吓着了:只见她青色的长棉衣因为汗水已经完全湿透,紧紧的贴在她纤瘦的身体上,发丝不堪,面色惨白吓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骇人的血腥之气,十分瘆人。再加上那婢子和产婆适才那般夸张的乱喊乱叫,口口声声指认说她杀了三夫人。此刻,在众人眼中,她花月夜俨然就是一个魔鬼般的存在。
“夫人?你的衣服都湿透了......”秋实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花月夜给打断了。
“没关系的,这里边不是点着暖炉吗?没事。”花月夜瞧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一个奶娘,怀里的小家伙似乎扯了扯小嘴儿,应该快醒了:
“雪?王妃,奶娘还没有到吗?怕是这小家伙就要醒了呢!”
瞅了瞅花月夜怀中的小不点儿,柳雪颜也甚觉不忍,罢了,既然她如此坚强,又是个女孩,也算她命不该绝吧。遂向着一旁的刘管家吩咐道:“刘管家,还不快去请奶娘过来?!”
“是。”虽不明白王妃这时候请奶娘是何用意,不过还是应声出去安排了。
见已经去请奶娘了,花月夜也就放下心来了。这一放松,适才高度紧绷的神经瞬间中断,体力不支,头重脚轻:不好!花月夜忙喊了身侧的春华:“快,快将孩子抱过去!”
春华一脸茫然,刚接过那小生命,花月夜倏然倒地,晕死了过去。
“夫人?!”见花月夜突然晕倒,吓得春华和秋实惊叫了起来,一旁的莺儿也心惊肉跳的。
柳雪颜也被花月夜吓到了,忙叫过一旁的府医:“快,快给她看看!”
“是!”府医恭敬的领命,又向秋实和莺儿说道:“你们先将她扶进耳房去吧。”
“莺儿!你还愣着干什么?”秋实不免有些责备,莺儿今儿是怎么了?夫人都晕倒了,她竟然还傻愣着,毫无反应?!
柳雪颜也留意到了魂不附体的莺儿,悄悄的向羽儿使了个眼色。
听得秋实的叫唤,莺儿这才反应过来,忙配合着她一块儿将花月夜扶起来,进了正厅一旁的耳房,又将花月夜小心的放在了床上,躺平。
“府医,麻烦您好好给夫人瞧瞧!”春华也抱着孩子进来了,见花月夜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担忧不已。
府医点了点头,上前仔细的替花月夜把起脉来......那脉相?他似乎不敢确认一般,又将覆在花月夜手腕上的绢布拿开,再次认真的把了脉。心中一惊:果真如此?!
见那府医的眉头越邹越紧,神色也越加凝重,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心也跟着狂跳不止。
“府医?夫人?夫人她这是怎么了?”春华急切的问道。
“哎——!”府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见此情状,几个丫头的心都揪到了一块儿,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少顷,春华向莺儿和秋实说道:“秋实,莺儿,你们两出去看看情况,看府医到底诊断出了什么?我在这里守着夫人。”
“好!”秋实担忧的看了看花月夜,拉过莺儿就出去了。
“怎么样了?”见府医神色诡异,柳雪颜心中划过不详的预感,有些焦急的询问道。
府医惶恐的跪下了:“回禀王妃,五夫人...五夫人她?她是......”
“府医,你好好回话,别这么吞吞吐吐的。”苏梅儿也不由得有些着急,这个府医,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连句话都半天吐不完整。
“回王妃、苏侧妃,五夫人?......她......”府医实在惊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公,他应该说出实情;于私,医者父母心,他又怎能忍心去害人?一时之间,府医矛盾挣扎,不知如何是好。
“五夫人到底怎么了?”见府医迟迟不愿说出病因来,柳雪颜不禁有些失去耐心了,拍案而起,大声的呵斥道。
“......回王妃,五夫人......有了身孕。”说完,府医大半截儿身子都趴到地上去了。自己虽然说出的是实情,可是却生生害了两条人命了,真是罪孽啊,罪孽......
“你说什么?有孕?谁怀孕了?”柳雪颜觉得定是自己幻听了:花月夜怀孕了?怎么可能?她小半年前才受了那样重的伤?当时又流产过,如今她竟然又怀孕了?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府医弄错了,一定是!柳雪颜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惊愕和不可置信。
“回王妃,老夫行医一生,诊过不少喜脉,五夫人确定是怀孕不假。”府医又颤颤巍巍的再次回禀道。
苏梅儿及屋内的众人都惊得不敢相信:花月夜怀孕?怎么可能?她连王爷的面都没有见过,何来怀孕之说?......难道?苏梅儿心中一惊,大喊出声:“好一个贱人!竟然背着王爷干出如此淫秽之事,还怀了野种!王妃,此事定要严惩不怠,以儆效尤啊!”说完,苏梅儿率先跪下,室内一重婢女仆从也跟着跪了一地。
上一秒,府医说夫人怀孕了,秋实还高兴得合不拢嘴;下一秒却听见苏梅儿说是野种,说夫人偷人,这样的大罪她们如何消受得起?慌忙站了出来,反驳道:“回禀王妃,夫人怀的的的确确是王爷的孩儿,请王妃派人上报给王爷,若王爷知道夫人怀孕了,他一定会高兴坏的!”
柳雪颜仍然沉浸在自己纷杂的思绪之中,对于屋内苏梅儿和秋实对峙的声音恍若无闻:花月夜怀孕了!她有了墨的孩子?墨对她真的没有动心?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他的心里真的只有姐姐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