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之放下手机,摘下眼镜在自来水下冲了冲,随便放在了旁边。
卫生间里开了浴霸,明亮的灯光打在头顶却也并没有拯救他病怏怏的苍白脸色。
最近早晚的温差大,他在潘维家沙发上歪了一晚上之后就有点儿不大好,这两天工作又忙,出门的时间早回家的时间晚,在医院呆的时间长,疲劳过度难免抵抗力低下,受了点风就有要大病一场的迹象。
他在连续吃了几天药却还不顶用之后就意识到了,这次可能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了。
洗好澡,傅锦之伸手从最高的架子上拿了药箱,对着光看了看名字,抠出几片药干吞了下去,和学校请了病假,他就关了手机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他就是这个体质,平常小病小灾没有,一来就如山倒,没个个把两个礼拜根本好不了。也没什么办法。他换了衣服,趿拉着拖鞋往房间走。
家里没开灯,傅锦之在黑暗里慢慢走着,拐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好门。
床上其实还没来得及换上厚的被子,他盖着的还是单薄的秋被,但最厚实的那床被子还收在衣柜的最高处,他实在懒得上去拿。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床单冰凉,躺进去的时候冷得他缩了缩。
侧身朝着窗户,傅锦之叠了两个枕头在颈下,咳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他睡眠质量不高,没出什么意外,半夜他就活生生被自己咳醒了。
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傅锦之觉得可能是开始烧了。从床头柜翻出了几片消炎药,他摸到旁边旁边的矿泉水,就着咽了下去。再摸出半片安眠药,跟着一起塞进了嘴。
这是从小到大的练出来的熟悉感。
小时候他父亲的工作忙,一年有十一个月不着家,家里的阿姨也是来做了饭就走。
傅锦之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小学就能自己背着包转两趟地铁走十五分钟回家,到家还能把阿姨做好的饭菜一样样热了,自己吃完洗好碗,再锁好家里的门回房间写作业,根本不需要爸爸来操心。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
虽然他体质很好,但中间难免生过几次病,一般也就自己这么照顾着自己挺过来了。
他父亲有很多次表达对他的愧疚,可是他其实真觉得没什么可委屈的,他自己一个人过的再好不过。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叫人照顾的,娇滴滴的。
以后就算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他其实也习惯的。
躺回去,他帮自己掖了掖被子,重新陷进枕头里。
第二天。
潘维一反常态的,在办公室里坐满了整整一天。
第三天。
办公室外边儿的秘书区域简直快被这压抑的氛围压到窒息。平常上班也只是随便几点来打卡,一到下午还能吃到总裁吩咐别人买上来的小点心和咖啡的他们,在今天体会到了真正的工作压力。
楼下的文件不断地往上送,他们却没有一个敢往里头递的。
第四天。
选秀的前期储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正式定名为星光。一周前各地的海选和初期筛查工作也都落实的差不多了,现在一大批资料就等着往潘维这儿送,等着审核。
这个当口,潘维却罢工了。
他早上一大早就到了办公室,坐下来了却啥都不干,光坐着,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
有文件,不签;有电话,不接;有会议,不开。
反正就是坐着,一早上下来就去了趟厕所。
有秘书壮着胆子进去问了问,出来的时候一脸惨痛的告诉大家,总裁说除非前台有一个身高一米九长得好看得要命的傻逼来找,其他事情就全部不处理。
秘书区一片乌云惨淡,里面的潘维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他没有砸东西的习惯,今天却无比地手痒。从抽屉里找出了包开心果,他一边吃一边往垃圾桶里摔壳儿,摔到手疼都没见自己手机响一下。
傅锦之个傻逼,说好来的呢!?
这时间都够生个孩子了!
恨恨地放下架子,潘维屈尊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傅锦之的电话,拨过去,关机。
潘维有个很优良的品质,那就是一般他想找人基本就没有失败过,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问秘书要来了自己的备用手机,潘维一手一个,用着挂医院专家号的架势轮着打傅锦之的电话。
你能没电一分钟,你总不能没电一天吧?
从吃午饭的当口一直打到了门外的秘书都开始偷偷叫奶茶的时间,傅锦之的手机仍旧是关机。
把备用手机狠狠摔到旁边的沙发上,潘维再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确保自己不会气到脸红脖子粗之后被勒死。上网直接搜出了B市市院生长发育科的电话,潘维在语音转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听到了那边护士接起来的声音。
“傅锦之呢?”
“呀?”护士带着点B市的口音,被劈头问了这么一句之后有点儿懵,“傅医生辞职了呀,侬伐晓得?现在是李医生坐班了。”
辞职?
带着你的徐若安逃跑了?
我日你妈!潘维直接把自己手上的手机都摔出去了,扶着桌子喘了几口粗气冷静了五分钟,才满屋子找了找,把手机捡了回来。
屏幕上的钢化膜碎成了渣,潘维撬开一个角直接撕了,还好,里面的屏幕还没碎。
从通讯录里找到了自己一个在公安局工作的同学,潘维站在窗前拨出了电话,寒暄了会儿,潘维就提出了要他帮忙的请求:“对,傅锦之,锦官城的锦,之乎者也的之。不,不用履历,就家庭住址。”
这哥们儿和潘维还算铁,没花多久就告诉了潘维确切的地址。
是离潘维家其实很近的一个小区,其实就和潘维的小区背靠背,大多是精装的单身公寓,潘维记得自己还给前前任还不知道是前前前任买过一套,价格不算便宜。
潘维直接杀了过去,把车停好,站在小区门口扫了眼,不惊讶地发现了门口果然有个开锁店。
“师傅啊。”
开锁店的小学徒抬头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人插兜走了进来,“我家钥匙忘带了,能跟我去一趟么?”
“诶,得嘞!”住单身公寓的人忘带钥匙也是常事,虽然公寓的原装门设计的不少都是门里门外双开的形式,但大多数人为了安全都还是换了门,一锁上,门外就开不进去。
他们开在这门口,生意也是每天不断。
跟着潘维慢悠悠晃到了一幢楼下,潘维塞给他一张一百,笑着让小师傅等等,说是让自己再给媳妇儿打个电话,要是媳妇儿还是不回来,他就再请他上去,要是回来了,就不麻烦他了。
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虎头虎脑地点点头就答应了。
潘维上了十五层,照着电梯左拐的那间1501上脚就狠狠踹了上去:“傅锦之,你他妈给老子开门!”
等了一会儿,潘维趴在门上听了听,没动静。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潘维为了不吵到对门的邻居,完美地保持着一分钟砸一次的频率。
五分钟之后,面对着仍旧闭着的黑洞洞的大门,潘维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微笑着咬牙切齿打给了等在楼下的小师傅:“师傅,您往上来,1501.”
小师傅很快就上来了,挎着个工具箱,站到门前摆开了架势。
鼓捣了一会儿,他却觉得不对,转身叉腰质问潘维:“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是这家的!你是小偷怎么办!”
潘维:?
叹了口气,潘维当着小哥儿的面在浏览器的百科上搜出了自己,点开大脸照,摆在自己旁边:“看清楚了。”
小哥儿点点头。
“你觉得,我至于去偷别人家的东西?”耸耸肩,潘维压着自己想要砸门的心情,收起手机朝着小哥儿笑了笑,“这是我新房,我不太来,所以忘带了钥匙。户主叫傅锦之,我媳妇儿,28岁,医生,你要照片我都能给你看的,你叫物业上来都行。”
小哥儿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似乎很有道理,转身继续捣鼓门锁。
傅锦之没换什么复杂的高级锁芯,小哥儿一边捣鼓一边说他只和他爸学了没俩月,对付这种锁都没问题,更不用提一般开锁技术无比精湛的小偷了。
用反证法证明了自己帮了一个清白的还很厉害的人人大忙,还额外收了小费,小哥儿就兴奋地要原地蹦起来了。
这可是他第一单生意呢!本来今天只是帮爸爸看店来着。
“好啦!”他扬着大大的笑容,朝潘维指了指,“我给你换了个锁,这是钥匙。”
说着,他把一串钥匙递给了潘维。
“好,您去吧。”潘维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善地笑了笑却根本忍不住往里头走的脚步,“这是辛苦费,您去吧。”
从钱包里随便抽出了点钱往小哥儿口袋里一塞,潘维帮他按好了电梯,看着他上去了关好门,才迫不及待地开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