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君身边伺候的寺人宣读了一份恩赏陈国公府的圣旨,别无其它事宜。
“都平身吧!”圣旨宣下,她才从楚霸天身上收回视线,微一抬手,让所有人平身。
她很失望。
听旨的时候,楚霸天低眉顺眼、目不斜视,绝没有要偷窥她一眼的意思。
这样失望的情愫,让她变得冲动。进屋后,她看了陈襄和沈连城,压低声音吩咐道:“让其他人都退下,除了楚霸天。”
陈襄与沈连城相觑看一眼,心中皆有数了,却都有些犹豫。
“怎么?害死先皇的人本殿问他几句话也不行?”沈碧君从前基本不会在沈连城跟前自称“本殿”,摆什么后宫人的架子。此次,是头一回。
闻言,陈襄忙命令所有人退下,徒留了楚霸天。便是伺候楚霸天的张奎,也被他打发了。
他亲将楚霸天推到了沈碧君跟前。见沈连城一脸的担忧之色,他冲她轻摇了摇头,并拉了她,自觉地退到屋外去了。
来到屋外,沈连城急急告诉他:“阿碧怕是深宫寂寞,以为做了这人上人就可为所欲为了……”
陈襄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宽慰道:“放心,霸天自有分寸。”
沈连城则是不以为然,“怕只怕霸天他对阿碧一早也生了情分。”
陈襄没有做声,望着屋内,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屋内,沈碧君半天不语,楚霸天便是半天低眸无言。
从前,他不是能言善辩、巧言令色得很吗?怎么到了如今,面对她,却是半句话也没有?
沈碧君忍不住讽刺地笑出声来,“楚公子变了。”
楚霸天眼眸微动,仍是不言语。
“楚公子不是能说会道吗?为何如今见了我,却一句话没有?”沈碧君直言相逼。
“草民不敢。”楚霸天恭恭敬敬。
沈碧君轻“哼”一声,“不敢是何意?不敢一句话没有,还是不敢有一句话?”
“草民不敢妄言。”楚霸天简单解释一句。
“本殿恕你无罪。”沈碧君道,“今天,你有什么说什么,不必拘泥。”
“可是……”
“无话可说是吗?”沈碧君觉得心痛如绞,“你对我,无话可说。”
不知何时,她手里多了一枚玉坠子。她将其低低悬起,悬在楚霸天眼前,喃声道:“为了这个东西,我险些被先皇一刀砍死。你不是很想要回去吗?今天,我亲自送还给你。”
她俯下身来,以楚霸天一样的高度平视他,也让他看清自己。
直至这一刻,楚霸天的视线,才真正落在了她好看的容颜上。
这样一张年轻貌美的脸……这样的年纪,换作一般人家娘子,未出阁的都有。而她,却已贵为皇太妃了。接下来漫长的人生,都要与孤灯为伴,真是可怜啊!
他分明看到她眼底氤氲的泪光。
她悬在他跟前的玉坠子,晶莹剔透,虽不失为一块美玉,但也不过是他当初随手拈来就送给她的那一枚,本没什么稀奇的。可这一刻,看到这枚玉坠子,他觉得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贵重……不,是沉重。
他伸手,想接过来,却又缩回去了。“太妃殿下若是喜欢,收着就是了。”
“收着?”沈碧君嗤笑一声,“没日没夜无人的时候看着,多心痛啊!既然它这样无情,我还留着做什么?”
她怨的,是他楚霸天无情,对她沈碧君无情。
楚霸天不得不再次伸手,想取回自己本不该轻易送出去的东西。
却在他的手指触及玉坠子之时,沈碧君突然伸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紧紧地握住了他。
“当真要拿回去吗?”她眸光流转,情绪很有些激动。
楚霸天一时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来,他强迫自己压抑的念想,都在这一刻变得蠢蠢欲动了。
他看着她,一双永远不受世事所扰的眼睛,面对她,此时此刻,也不受控地生了波澜。
“楚公子……”沈碧君越加释放心中的感情,“这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跟你在一起!你难道真的从未想过?”
楚霸天意欲抽回自己的手,可她抓得太紧,他挣脱不掉——一个有些功夫的人,又岂会真的摆脱不了一个弱女子?或许,他的心中也生了魔障吧!
却在这时,沈碧君突然倾身,吻在了他的唇瓣。从未有过的感觉,瞬时传遍他周身的神经,让他心跳加快了不知多少。
他觉得害怕,他想逃离,可偏偏在她离开自己的时候,他又忍不住伸手拥住她,主动吻了回去……
他心里,从未对哪个女人有过不一样的情愫,除了她。
当初,看她知道自己的欺骗伤心离去的背影,他为之心动过;当初,得知她成了天子的女人,他为之酸楚过;当初,听说她因为自己送出去的玉坠子而险些丧命,他为之担忧过……
他心里,就是那样不可思议地有了她,藏了她,眼前这个敢爱敢恨的她。
可他,凭什么拥有她?过去,他配不上她。现在,他更加配不上。
想及此,他的亲吻变得越加酸涩起来,终于退却了去。
他的理智,要胜过感情的冲动。他低了眸,涩声道:“我……我失礼了。”
“失礼?”听到这两个字,沈碧君觉得害怕。
她本以为,他主动抱自己,亲吻自己,便是打开了心门。好不容易打开的心门,又要关上了吗?
果不其然!楚霸天接着道:“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
这样的话,她不要听!
“怎么不可能?”她抬高音调,“就因为我这重身份吗?只要你愿意,我大可不必做这皇太妃,与你远走高飞!”
她的声音,的确有点大,便是外头的沈连城和陈襄也隐约听到了。
听到这样的话,沈连城和陈襄皆是惊惧。
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若沈碧君真的抛弃皇太妃的位置,谁来垂帘听政,谁来帮天子治理天下?
沈连城越想越怕,迈开步子就想进屋劝诫。
“阿蛮……”陈襄却拉住了她,“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