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身上不染一丝血迹,收起剑,好似不过捏死了一只吵人的蝉虫。目光冷冽地看一眼呆立一旁已是面无人色的沈连城,他却没有理会,径直往荣亲王所在房间的方向走了去。
沈连城从惊惧中回神,忙小跑上前拉住他,压低声音道:“你杀了他还敢去见他主子?还不快跑吗?”
听她这么说,陈襄倒有些意外。他斜眼看她,问:“你怕我吃官司?”
“……”如此阴险狡诈之徒,岂会吃官司?沈连城担心的是,他会牵连自己。“你可是要跟我一起去太傅府的人!是他近身的奴子,被你这样杀了,他势必记仇。”
她不希望荣亲王误以为陈襄是祖父的人,把这趣÷阁账记在祖父头上。
原来是担心这个!陈襄带着讽刺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甩开她不自觉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眸光变得阴冷,却没有说什么,重新迈开了步子。
他进屋时,荣亲王宇文衍已起身。
宇文衍噙着笑走向他,拱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必。”陈襄冷声,“你那奴子太吵,我把他杀了。”言语间毫无尊卑和礼数。
莫说宇文衍,屋里其他人听了他这话,也都吃了一惊。
“救命之恩,以命相偿,方是两不亏欠。”这是陈襄的道理。
宇文衍不动声色,整个屋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万分。
“王爷,是失手!”站在门口的沈连城突然上前,面带愧色道,“是小女惹恼了他,他要教训小女,结果才一剑削在了您的那个奴子身上……”
“教训你?用剑?”宇文衍更觉惊异,想了想问:“小娘子与恩公是何关系?”
“王爷,”薛戎近前,不妨告诉他,“这位是临安城晋阳公府沈大娘子,沈太傅的孙女。”
“人称女公子。”宇文衍发笑,他岂会不认识?母亲为他特意物色的王妃人选,早就给他看过画像。第一次见面之时,他其实就认出来是她了。
“正是小女。”沈连城十分懂礼,“小女与他……”看了一眼陈襄,离他远了些,这才接着道:“绝非朋友。他啊,也绝非善类,一言不合就会打打杀杀那种。王爷当避而远之才是。”
“噢?”宇文衍深觉有趣,却是狐疑地看沈连城。
“说来话长。”沈连城忙道,“言而总之,他与小女没关系的。此去京都与之结伴而行,实在是迫不得已。王爷您可千万别误会,他与小女,与我沈家势不两立,绝非一类。”
宇文衍的目光扫过陈襄,却是噙笑道:“到底是救了本王一命。”
沈连城闻言一惊,只听他接着对陈襄道:“恩公救了本王,本王必当铭记于心。至于那个奴子……死了便死了,恩公无需挂怀。”
死了便死了?沈连城不自觉看一眼青菱玉荷。那个奴子跟着他出行,那便是最为亲近的奴子吧!竟然“死了就死了”这么轻贱?是主子无情,还是旁的什么?
倒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为了撇清与陈襄的关系,倒做了一回先告状的恶人。
这是很尴尬的一件事。得罪了陈襄,也没在荣亲王处讨到好……横竖也无所谓,除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其他,该怎样还是怎样。
不过,陈襄看她的眼神,都是凶光啊。她不敢迎视,忽而昂起了头,吩咐青菱玉荷道:“我们回房。一夜没睡,困了……”说着便向荣亲王施礼做了别。
她离开后,刘掌柜也恭恭敬敬地告辞了,陈襄反身,也要出门。
“恩公且留步。”宇文衍却叫住他,问:“恩公与沈家娘子,究竟是何关系?”
陈襄想了想,回头不无认真道:“未婚夫妻。”
宇文衍与薛戎相觑看一眼,又问:“你是李世子?”不可能!那开国郡公世子李霁他虽没见过,但却有所耳闻,断然不是此等目中无人之辈。
陈襄不回他的话,迈步要走。
宇文衍确定他不是李霁,不免急道:“本王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陈襄颀长的身影,没入黎明时昏暗的光线,跟外头的天地一样寡漠。
宇文衍的脸色,很快阴了下来。他负手向背,冷声吩咐身后的带刀护卫:“打听清楚此人来历。”
“是。”带刀护卫应声,很快退下去了。
宇文衍突又变得和颜悦色,看向薛戎。“幸得有他相救,否则,恐怕你我具已葬身火海。”顿了顿,不禁问道:“薛二公子以为,是何人纵的火?”
薛戎摇头,表示“不敢妄加揣测。”
宇文衍没再追问,看着外边昼光乍现,默然不语。沉静的样子,透着温和,却也透着些许城府。
陈襄来到沈连城的房外,一脚将门踹开了。
沈连城正打算睡一觉的,门被踹开,吓得立时从床上跳了起来,要找小灰……可是,她的小灰呢?
哪里有什么小灰!陈襄已来至她身前,凶神恶煞地抓住了她,怒道:“想通过荣亲王摆脱我是吗?”
沈连城看到玉荷悄然走了过来,便好脾气答道:“不是没摆脱掉吗……”
玉荷站定之时,向陈襄拋出手中解了封绳的锦囊,并大喝一声:“叫你欺负我家女公子!”
有两只蜚蠊,恰落在陈襄肩头。陈襄看着,一张脸分明扭曲了一般,突然就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青菱玉荷皆围了过来,感到不可思议。
“竟给吓昏了?”沈连城也是一声呢喃,不禁看向玉荷,“他醒来会杀了你吧!”
“女公子……”玉荷吃吓,急得都要哭了。
“多捉些蜚蠊,防身。”沈连城给她出了主意。
“女公子,”青菱想了想问,“趁他还没醒,咱们逃吧?”
“逃了他也能追上。”沈连城已没有这种打算。
“索性一刀宰了他!”玉荷突然发起狠来。
“谁举刀?你吗?”沈连城玩味地看她。
“……奴去捉蜚蠊。”玉荷吐了吐舌。杀人?她可不敢。
就在这时,小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幼鼠,得意地冲沈连城直摇尾巴。
这根本就不是一条称职护主的狗。沈连城看了,心情有些阴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