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吴悔来说,很特别。
这是她第一次出席东林董事会。
今天,对于林立来说,也很特别。
这是他第一次代表父亲坐在主位。
陈叔是主持人:“林董的情况,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召开此次董事会的目的,就是转告林董的安排,他住院期间,将由林总暂代董事长职务。”
东林的权力交接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从去年到现在,更是加速进行。
这次林父晕倒住院,无疑又添了一把火,林立算是真正坐上一把手的位置。
不过,看好的人不多。
“陈助理,请你转告林董,在座的都是有分寸的人。就算林董不发话,我们也肯定会支持林总的工作。”
最先开口的这位副董,是中间派代表,属于无利不起早。
所以林立和陈叔,并不认为他的真实想法,会如他刚才所言这般简单。
果不其然,人家接下来还有话:“不过,为什么这次林董住院,会不让我们去探望呢?我想,大家都有这个疑问。”
话音一落,会议室各处都冒出附和的声音。
“对啊,根本不让进。”
“这是几个意思?”
“都是自己人,怎么能不准探病呢?”
“信不过我们?”
任谁,都没敢问,林董的病情是不是已经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步?
陈叔刚要开口解释,林立阻止了他。
有些责任,是自己必须承担的。
这些人要逼的是自己,陈叔能帮忙挡一次两次,不可能事事躲在他身后。
如果是往常,林立已经站起来了,但今天他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所以也没打算跟这些人客气,淡淡地说:“各位请放心,我父亲情况已经稳定,只是医生叮嘱要绝对静养,所以暂时不能见客。”
还有人不死心地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坐在林立下手的吴悔怒了:“你学医的?跟你说了,你能治好?”
一般东林开董事会,董事长左手面那个位置都是空的。
那是以前吴副董的位置,很长一段时间,是吴夫人坐着。
不过她原本就只是举手投票,还是百分百支持董事长,所以大家对那个位置上的人越来越无感。
虽然今天吴悔出现,大家也没怎么在意。
对林立,他们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对吴悔这种名声不好的,不学无术的千金小姐,更视若无睹。
但很明显,吴悔的存在感绝对超过吴夫人。
陈叔这种老人,恍惚能从吴悔刚才那句话中,看到吴副董当年的影子。
那时候,吴副董也是这么坐在林父身旁,遇上有人为难林父,他也是这样不拘小节,不管不顾,甚至是耍混地怼回去。
“你,你怎么……”
“我怎么?我说错了吗?东林有医药部?原来董事会还有医学专业人才,你怎么不去三院病房坐诊啊?”
对方是个中年人,岁数是可以当吴悔老爸的,估计家里的不孝儿女都没这么牙尖嘴利,生生气得满脸通红。
吴夫人象征性地拍了拍吴悔的手臂。
这些年,她被这些人有意无意地瞧不起,都习惯了。
吴悔这一闹,吴夫人也挺开心,不过面子上的工程还是要做做。
“这里都是你的长辈,怎么说话的?”
“妈,这是董事会,什么长辈不长辈。”吴悔从来不是乖宝宝,今天也不打算装样子,“我是大股东,我还不能发言?”
林立看了她一眼,说道:“吴悔,在这里,你的股份并不是最多的。”
“我知道,我看过资料。首先,你和林叔叔就比我多,然后……”吴悔指了指林立右手边的一个男人,“他也比我多。不过,他不是代表个人,是几家企业的联合持股。”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这时候倒是很客气地冲吴悔点点头:“吴副董没说错。”
哟,这一声“吴副董”,让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林立也很意外,毫不掩饰地将视线转移过去。
对方的坐姿一直都很规矩,没有其他大股东的倚老卖老,没有歪靠在扶手上,没有跷二郎腿,如同每次面对林父时一样谨慎。
见林立看过来,那个男人笑道:“听说吴副董要开始行使股权,我们都很欢迎,也很期待东林在平稳度过新老权力交接后,能迎来更加辉煌的明天。”
这是在表态?
意思是东林的第二大股东是支持林立的?
老人精们都在心里暗自盘算,权衡利弊,任何人都不愿当出头鸟,拿不准该以怎样的姿态,打破这种微妙气氛。
这时候,想法单纯一点,也许更好。
“哎哟,你太会说话了。”吴悔一拍巴掌,指着那个男人说,“你叫什么?留个电话,加个微信,有事儿我好请教你。”
“吴副董客气了。”对方立马站起来,规规矩矩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走到吴悔身边,双手递上。
“蒋肖。”吴悔拿着名片念叨,然后很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没有名片。”
林立看了一眼陈叔:“从今天起,把吴悔的东西搬到副董办公室去,人员配置也安排好,必须跟当年吴叔叔一样。”
“是。”
其实林立知道,陈叔也清楚他知道。
吴夫人暂代期间,吴家股权相应待遇,一丁点儿也没有减免。
这话,不过是要说给其他人听的。
唱完这一出,陈叔松了一口气,今天原本就没什么大事,只是给林立正名,外加安抚和震慑这些大股东。
吴悔这么一闹腾,外加蒋肖的表态,竟然让董事会异常顺利地达到目的,容易得,让人有点不安。
不过林立来不及去想这些。
董事会刚一结束,他就亲自去了吴副董办公室,此刻,吴夫人和吴悔都在。
今天蒋肖喊出“吴副董”那一刻,吴夫人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
是啊,在东林,这个称谓,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照理说,她应该高兴,丈夫的事业后继有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吴夫人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称呼她“吴夫人”,吴悔第一天来,就成了“吴副董”。
虽说不该跟自己女儿攀比,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自己这一生,就那么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