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心也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曼陀罗,只是觉得很好看。
但是,连她这般不喜欢这种妖艳花朵的人,都觉得好,那恒亲王也该是喜欢的吧。
不一会儿,恒亲王身着一件宽袖长袍走来了。年近四十的他,老当益壮,面庞上容光焕发。
他似是一视同仁地都看了眼在场的人,而后又以主人的身份,让客人们入座。
当看到冷冰心和虞莫盈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停留,而后巧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就坐本王身边好了。”
从不对人过分亲近的恒亲王,竟然毫不避讳地格外亲近冷冰心和虞莫盈,所有人愣住了。
冷烟寒明显是有所不满,但是,她的面上还是笑意盈盈,嬉笑着迎过去,娇嗔道:“父王,逸阳郡主送了女儿一盆曼陀罗。女儿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就想借花献佛。”
“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她将恒亲王带去看了曼陀罗。
荼蘼花的枝叶已不再茂盛,有些许枯黄的叶子飘落到陶盆上,衬托得这盆曼陀更是鲜艳。
“好,好。”恒亲王见到曼陀罗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一亮。
随后,他特意捡起几片落叶,放在花下的泥土上。
其实,如果这花是放在平时,他看到,顶多也就惊艳一会。但是,配上这代表着颓败的枯黄叶子,就不同了。
他看花,向来最看重意境。
这种半分苍凉,半分妖娆的对比情境,显然是深得他心。
冷烟寒自然是不懂得那么多,她只要知道恒亲王喜欢这花就够了。
看着恒亲王心满意足地收下了曼陀罗,还随手提了一首诗,冷烟寒的笑意越盛,不过都是笑不露齿,这让她始终与其它人保持着距离。
“本王要将曼陀罗摆放到书房去。”恒亲王一招手,几个仆人就过来,准备将花取走。
“这曼陀罗如此好看,就应该让大家多饱一下眼福。”虞莫盈则走到阶边,劝阻道:“王爷可否舍得?”
她的眉眼弯弯,脸上的两个梨涡在荡漾着,手指似有似无地抚过曼陀罗的花瓣。
无非就是多放会,恒亲王当然不会介意,大方地同意下来。
冷烟寒也只有咬牙接受,她心道,虞莫盈再超神,怀疑曼陀罗有问题,也检验不出来。
待众人坐定,恒亲王便让府中的伶人出来,唱几个曲子。仆人们也渐渐地端上了由大厨精心烹制的美味。
众位贵族小姐,虽然有矜持的淑女,只是稍稍地夹了口菜,便不再尝一下的,也有不拘小节的将门千金,她们跟虞莫盈和冷冰心倒是谈的比较投机。
酒过三巡,她们居然也玩起了行酒令来,看得其它千金小姐,居然有点羡慕。
到后面,她们还是放下了身段,加入到虞莫盈和冷冰心的行列中。
不知不觉中,她们倒也算熟络了起来。
恒亲王已经喝了几壶酒,面色有些晕红。
他看了眼在自己右侧高高在上的冷烟寒,再看了看左侧,正在兴头上的虞莫盈和冷冰心,两道剑眉不由得上挑了数分。
冷烟寒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恒亲王越是对冷冰心另眼相看,她就越是恐慌。
“父王,这是近两天,琳妃娘娘赏赐给女儿的酒,你要不尝尝看?”须臾,一个仆人将一壶用红纸封了口的酒放在了桌面上,冷烟寒就殷切地替恒亲王斟满。
她知道恒亲王向来没有跟琳妃有什么过节和矛盾,因此,提起琳妃,她也觉得无妨。
虞莫盈闻言,拿起手中的茶水,佯装要喝下去。冷烟寒见她没有盯着自己看,也就更为放心地给恒亲王递去酒樽。
而虞莫盈的余光一直都在注意着冷烟寒的表情变化,就在此时,她扯了一下隔壁冷冰心的衣袖,引得冷冰心疑惑地回过头。
冷冰心一回头,视线不仅对上了虞莫盈,也对上了劝酒的冷烟寒。
冷烟寒的笑容减淡,手有点颤抖。她的表情还带着几分焦急。
虞莫盈将茶杯搁下,向恒亲王赔笑着说是先要缺席片刻,便拉着冷冰心起身,红杏就跟在她们两个的身后。
“冰心,云阳郡主要下毒害恒亲王。”到了先前的荼蘼架下,虞莫盈望着喧嚣的酒席处,担忧地说道。
冷冰心很是惊愕,这会子的晚风,还确实是挺大的,她以为虞莫盈会不会是对冷烟寒有成见,才被风吹得有点不清醒,胡言乱语了几句。
“阿盈,你别说笑了,云阳郡主那么孝顺,跟恒亲王又是亲王父女,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给他下毒呢。”
说着,她还问虞莫盈,是不是最近跟赫连煜吵架了,导致了这些胡思乱想。
虞莫盈叹息道:“可能真是我想多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们都等久了,我们先回去吧。”
冷冰心颔首,两人就一同走回酒席。
“现在你懂了吧,连冰心都不相信,更不要说恒亲王了。”途中,虞莫盈在红杏的耳边轻声说道。
恒亲王和冷烟寒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父女,就算对冷烟寒有再多的不满,在他的心中,冷烟寒仍然是相当有分量的。
而恒亲王之所以与自己跟冷冰心亲近,最重要的还是想借机压一压冷烟寒的性子。
回了席上,又听得莺莺燕燕的戏曲响起,前方的台子上,有一生一旦地甩着水袖。
恒亲王手持冷烟寒递来的酒樽,眼睛眯着,恍惚之中,就要喝下。
“王爷,云阳郡主有这等佳酿,能否让我先品尝?”忽然间,虞莫盈似是渴望地问道。
她的眼眸中毫不掩饰,自己对恒亲王手中佳酿的向往,她的表情已经泄露了她的意图,她很想要品尝恒亲王的酒。
座下的议论声一时又多了起来,几乎是每个人都觉得虞莫盈这样做实在是没有规矩。
即使她再喜欢这种佳酿,也不能仗着恒亲王对她的偏爱,就欺到冷烟寒的头上来。
冷烟寒一张脸都要被气清了,但是,她一想到虞莫盈是这么地给赫连煜丢脸,也挺是开心。
“虞姑娘若是喜欢,我给你再倒一杯就好了。不然,要让别人以为,亲王府的客人想喝杯酒,还要从父王手中抢,还不得让人说亲王府待客不周。”
冷烟寒非常热心地敛起袖口,给虞莫盈斟好一杯酒,亲自走到她面前,送给她。
虞莫盈也是十分地不客气,从冷烟寒手中把酒迅速地拿了过来,将酒樽边沿对着唇口就要喝下去。
恒亲王笑眼眯眯,还在把玩着被手指掐住的酒樽。他的眸子瞥向杯中,酒水面上波纹荡漾,浓烈的酒香已是若有若无地散发了出来。
“我不懂酒,但是,我想,郡主这酒定然是好酒。入口清冽,齿间留香,问世间,这等佳酿怕再是难寻了吧。”虞莫盈边喝边赞叹道。
待杯酒下肚,她的脸上已被染上了一层绯色。
她想在座位上坐稳,都有些摇摇晃晃。
在别人眼里,她这般模样,是大为失态。要不是碍着恒亲王的面子,许多人都想出言奚落了。
冷烟寒的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上次在渝王府浴池中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导致她此后见到虞莫盈都是心有余悸。
可是,通过这一回来看,她倒是多虑了。这虞莫盈,也不过是个草包。
“虞姑娘醉了,送她先去客房休息。”然而,恒亲王一双眯眯眼瞅了瞅虞莫盈,便是纵容道:“想当年,本王随着当今陛下在天下间走动的时候,也是这么得恣意。”
“回了北溟国,有那么多人盯着,受到的约束也多了很多,就失去了那份洒脱。本王已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随性的人了,再者,她还是位姑娘,甚是难得。”
“她与本王如此投缘,本王都想认她做个干女儿了。”
此话一出,冷烟寒直接呆滞住了,这恒亲王不会是刚才喝多了,什么胡话都说出来了吧。
“父王,你考虑清楚……”她忙坐回去,匆忙地想让他收回心意,而恒亲王双手一抬,即是制止了她要说出来的话。
冷烟寒也搞不清楚,恒亲王是真醉还是假醉,每当他喝了酒,就会是一副类似于江湖侠客般的状态。
几个亲王府的侍女走来,准备和红杏一起架住虞莫盈,将她挪到厢房中休息。
一双醉眼迷离的眼睛盯着酒樽,恒亲王看虞莫盈已是从座上离去,就想把自己杯中的酒喝下去。
其实,虞莫盈这做法,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没有想到,肆意妄为的姿态在恒亲王眼里,就成了对墨守成规者的挑战,正契合了他的想法。
这让本来是对虞莫盈有三分好感的恒亲王,一下子,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五分。
席间的嬉闹依旧,可就在恒亲王的唇瓣站到酒樽,侍女们扶着虞莫盈远去的那一刻,虞莫盈的口中忽地涌出了一口鲜血。
接下来,她几乎是瘫软了身子,连带着被扶住的两只胳膊,一起瘫倒在了地上。
“痛。”他的神情看上去极为痛苦,双手都在抚着左腹处。
几个在旁边的侍女,一下子就慌了,她们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