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早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虞施凛然道,话语里压根没有亲情成分,“你问老夫人,她同意的话,我才没有意见。不然,你就去照顾你那个半只脚入棺材的母亲。”
大夫人对虞莫瑶来说,不仅没有任何帮助,还是个沉重的包袱,要她去照顾大夫人,还不如让她回柴房。
老夫人想都没有想,就回道:“我有五丫头就够。”
这一条路被堵了,那虞莫瑶只能去照看大夫人。
虞莫瑶的心凉的透彻,她慌乱地摇着头,忙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虞莫妍,她想虞莫妍一定有办法。
虞莫妍的柔荑轻触碗沿,她轻抬眼睫,冷冷的目光瞥过堂中的红柱。
“祖母,阿瑶求你让我去侍疾!”虞莫瑶嘶吼出来。
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猛然冲向红柱,一头撞了上去。
额头上,鲜血淋漓,她半昏半醒地躺在地上。
“老夫人,阿瑶有如此的孝心,你就如了她的意吧。”虞莫妍哀婉地叹息道。
老夫人没想到虞莫瑶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达成目的。要是不答应她,她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虞府逼死一个被弃的小姐,传出去并不好听。
“你把伤处理好,再过来吧。”她的齿间终于迸出了虞莫瑶想要听到的话,虽然没有温度。
说罢,这顿饭她也没兴致吃了,直接让绿袖和几个嬷嬷扶自己回房。
虞莫瑶紧趴在地上,顾不得头上的伤口,只想着喘息。
“三姐还是先回去包扎好伤口再去侍疾吧。”虞莫盈走到她身前展颜笑道:“不要弄得别人去侍奉你才好。”
话是对虞莫瑶所说,但她的视线恰似无意地扫过虞莫妍的脸上。
虞莫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漱口水,对上她的视线。
“阿瑶受了那么多的苦,也该知道哪里错了。”她起身将手搁到丫鬟的手上,不打算继续吃饭,“本宫想,别说侍疾,就算以后别的事,她都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
虞莫盈眸中冷光一闪,悠悠回道:“若没有高人指点,三姐还不会那么快就开窍。这可要多谢汐妃娘娘这位堂姐了。”
虞莫妍已经走了几步,听到这话,她又回过头来,“阿瑶好歹还唤我一声二姐。倒是阿盈你先跟本宫生分了,整日娘娘、娘娘这般,叫的本宫心里很不自在。”
“虽然我们是娘娘是堂姐妹,可如今各有各的身份,基本礼数还是要的。只怕我照常喊娘娘二姐,娘娘心里会更不自在。”虞莫盈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句。
她观察了一下,即使是两人在打嘴角的时刻,跟着虞莫妍的丫鬟也都低垂着脑袋,足以看出这位汐妃娘娘,把身上的优秀品质也传给了下人。
看到她们这样子,虞施咳了咳,示意还有这么多人在,她们就多想想皇家和虞家的颜面。
“把三小姐先带去泣竹院医治。”虞莫妍听了,依旧笑如春风,她和气有礼地走掉。
虞莫盈看着她们两个,目光愈发冷冽。
因为这档子事,原定的饭后行酒令的活动也没有开展起来。
下面几天,虞莫瑶都很安分,把伤口包扎好了后,每日尽一个做孙女的本职,亲自给老夫人喂药。这由她和虞莫盈、璃妃、二夫人等等几个人轮着来。
当然,虞莫瑶每次喂药前,虞莫盈都要用银针试一遍,不过,结果都是正常的。
这日,雾色凄迷,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雨水顺着屋檐从落下,落在地上,像珠帘上掉落的水晶珠。
璃妃和虞莫妍回宫的时间到了,虞府的人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恭送。
璃妃是很不希望回到皇宫里去的,那样意味着她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冷宫。她在尽量地拖延时间,以照顾老夫人为名,去了她的房中。
红杏撑着油纸伞,把煎好的药端过来。到了回廊上,她把药放到一边,再将伞收起来。
“我来吧。”虞莫盈拿起药,吩咐道:“你回昙园拿点补品,等汐妃娘娘她们回宫后,送到落仪坊给我娘吧。她的身体,我看最近是好些了。”
红杏点点头,“公主,那你有什么事可以叫青梅。”
虞莫盈颔首,随后就把药端走。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几道惊雷,天边好似响起擂鼓声。
虞莫盈干脆让绿袖把窗户都给带上,省得惊扰了老人家。
这时候,她想起昨天,老夫人让人放在院子里晒的发霉佛经还没收回,就对绿袖说,“绿袖姐姐,你带林妈妈一起去,赶紧把佛经收回。不然,老夫人病好了看到,又要心疼了。”
那些佛经对老夫人来说很重要,绿袖急忙跟林妈妈她们出门,打伞去收。
“璃嫔娘娘,大家伙都在等着呢,你怎么还不走?”她看璃妃在一旁干坐着,也就好奇地问道。
璃妃干笑了几声,那种笑里是带着一种凄惶,他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看着自己的祖母。
“老夫人,我现在在宫里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你真不想到太后面前,为我再说几句好话?”
老夫人的身下垫了一个靠枕,枯槁的脸上没有多少生气。
“你能做出那等事来,就该想到会有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连看都懒得看璃妃一眼。
璃妃一听,笑得更是凄厉,“这不都是你们送给我的吗?最先开始,让我进宫的是你和父亲,让我在后宫扩宽势力的是你们,到最后,舍弃我的也是你们!我有什么错,我不过就是爱上了陛下,以至于有的时候,让情感冲破了理智!”
老夫人怒地重重拍了一下床榻,寝衣随着她剧烈的咳嗽跟着起伏。
”皇宫是什么地方?陛下又是什么人?你可以迷恋他,但不能全心全意地爱上他。一旦爱上,便是你愚蠢!”
虞莫盈看到璃妃到现在都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心中一惊。而且,她是第一次听到和蔼的老夫人能说出这样的回话。
以前,虞莫盈也曾以为老夫人会真心地关心自己的孙女。可是越到后面,她就发现,老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虞府的声誉。
老夫人原来是把希望寄托在璃妃和虞振远身上,但后来,她们两个都让她失望了,又把希望放到自己跟虞莫妍身上。
也许是自己对她的那点真心实意,才让她对自己也有真正的关爱。
虞莫盈忙从桌边赶过来,一边拍着老夫人的肩,一边劝道:“璃嫔娘娘,你是成心见不得老夫人病好么?还故意说她不爱听的刺激她。”
眼中的毒光一道道掠过虞莫盈的脸,璃妃明艳的面颊下,一颗不安的心已在蠢蠢欲动。
“她不爱听,是因为她已经给自己和父亲做的事下了正当的定义,容不得被辩驳。我偏要这个祖母的面皮撕下!”
虞莫盈心头一凛,璃妃做事向来偏激,她这次又准备把老夫人怎么样?
一转头,只见璃妃的身躯已朝桌上的药汤靠近。
......
红杏在昙园,把补品都打包好了,就把它们都集中到一个匣子里。
突然间,一道闪电打下,在外炸开一条紫光。
她有点害怕地从窗户往外探了探头,还好没什么被劈到的。对于两三年前那个冬日惊雷,她还心有余悸。那次的事,身败名裂的人差点就是虞莫盈。
正当她想关窗户时,她的余光好像瞥到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红杏的神思一恍,也不管外头狂风大作,大雨侵盆,就拿了个扫把,不打伞出去,将扫把头对准那人,威胁道:“你是什么人?不说,我要喊了。”
凌峰已跃出数尺,自从赫连煜和虞莫盈的合作关系确立后,就是由他来跟虞莫盈传达信息。他本来是想带话给虞莫盈的,说可以把虞家的实力适当地透露出一点来。
没想到,一来就遇上这么道的闪电,他只好栖居在屋檐下躲一阵子。
眼看红杏就要喊人,他急切道:“我是渝王殿下派来的。自己人......自己人......”
他的声音让红杏记起来了,上次虞莫盈去渝王府,她就跟在后面。这个人对虞莫盈的态度实在是恶劣。
“是自己人啊。早说嘛。”红杏笑嘻嘻地过去。
凌峰放心地回过头来,眼睛半眯。
不料,刚刚回头,迎面而来的就是扫把。
红杏边打边骂道:“跟渝王殿下是自己人,跟你可不是!”
凌峰抱头到处蹿,他都忘了驾驭轻功就能跑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么打。
“姑奶奶,我们好像没仇啊。”
然而,两个人都被淋湿了,红杏都没停手的意思。
只到青梅慌兮兮的声音透过大雨传来。
“红杏姐姐,公主、璃嫔、老夫人她们在房里吵起来了。”
凌峰听了,赶忙找个暗处藏起来。
远处的青梅跑得连手中的伞都在晃,红杏来昙园后,她还被虞莫盈留在老夫人门外,注意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可是,我们该怎么帮公主?要去劝她们吗?”
红杏钻到青梅的伞下,“不,公主让我们有状况的话,就先去慕容府找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