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煜抬手,帮她的鬓发捋到耳后,缓缓道:“其实嫁给骠骑将军也好,以后你出门就没那么多限制了,可以随时随地就来找本王了。”
虞莫盈的心里不觉地一愣,赫连煜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但她没有说破,随后,她伸出手握住他悬在半空中的手笑道:“是啊,以后跟殿下见面可方便多了。”
“风光正好,那公主可否愿意同本王一起泛舟?”赫连煜依然是唇角清扬,眼神已瞥到池边停靠着的几只单浆小舟上。
“殿下是要跟本公主比试一番么?”虞莫盈想着反正这会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他走过去,一人一舟地划动起来。
浆在水面上划出的一圈圈波澜,往外扩散开去。
两人避开荷花丛,向宽阔的地方划去,同时还得比着谁划得快。
不一会儿,虞莫盈的额上就渗出了汗珠。
赫连煜看到,悄悄地加快了速度,调转方向,往另一头划去。
虞莫盈也跟着过去,不知不觉地已渐入藕花深处。
“公主,可以歇一下了。”赫连煜把浆搁到船板上,仰面靠在船沿上,姿态高韬出尘。
前面田田的莲叶和朵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密密麻麻地排开,让他们无路可走。
他是将自己诱惑到这里的。虞莫盈心里虽有怨言,但见既然都已经被坑了,就索性也一头倒下。
“本公主要嫁人了,心情实在很好。”
偶尔,她还会轻捻花茎,把花骨头放到鼻尖细嗅。
赫连煜听这话,心里不乐意了。
他想说几句,可一转眼,看见蓝天白云之下,轻舟之上,藕花深处,尚未开放的花骨朵衬着少女恍若天成的侧颜,赫连煜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期望这静好的一刻能够久一点。
轻柔的裙裾如雪似云般泼在小舟上,有一角被任意地搭在舟沿上,够到水里,沾了些池水。
藏在花丛间,被派来监视虞莫盈的小太监,偷偷摸摸地溜掉,去把这些汇报给萧烨。
萧烨在书房批阅完奏折,听到太监来报,愠怒之色立马再现。
虞家和宫家闹的是越来越严重了,有很多都是虞施和宫夷互参的本子,他当然是希望宫夷能够占上风,可虞施集聚了众多力量,反扑地更是厉害。
对于大臣的势力强大到脱离自己的掌控,那他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这件事,他先不想,自从知道月太后给虞莫盈赐婚的事后,他特地派人去注意她的反应。
如果她不愿意,过来恳请自己的话,他倒是能考虑给她一次机会。
没想到,等来的这么一个消息。
萧烨起身,前往御花园,准备找虞莫盈问个明白。
......
虞莫盈的神思已经迷失在藕花丛间,都不知道赫连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萧烨的声音透过荷叶间隙传来,她才忽地坐起,摆正好姿态。
“你真是有好兴致,知道被赐了婚,还能这么自如地在这里泛舟赏花。”萧烨撇下要跟随过来的太监,自己划舟过来,他还在等着让她开口求他。
虞莫盈回眸,微微一笑,“皇兄,你也是好兴致,晚上了,都还想着来御花园。要知道,后宫有多少娘娘都在等待你。”
她说话时,一片淡紫色的素心瓣被风吹来,飘落到鬓间,配上月光下,那双清亮的眼眸,多添了几分丽色。
萧烨自当她是故作镇定,眸中溢出暖洋洋的笑意,“你不是更渝王在一起?他人呢?”
“走了啊。”虞莫盈把目光转移到星空上,悠悠地说道。
她跟赫连煜的关系匪浅,要嫁给别人了,居然能说的这么轻松?
萧烨将舟划得离她近一点,再把船桨搁下,“虞莫盈,你不用故作姿态了,你真的想嫁给宫少垠?”
虞莫盈将舟往深处划去,盈盈一笑,“骠骑将军,少年英武,孝敏很喜欢,当然愿意啊。”
听到她这么说,萧烨眼中的暖意立即被一股寒意替代,他提浆泛舟,一边划一边说,“你昨天还跟渝王情意绵绵,今天就想另嫁他人,朕是不是该说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是。所以,皇兄打算在孝敏的嫁妆里,多加一打面首吗?”想不到,虞莫盈痛快地承认了,继而道:“再说,孝敏跟渝王殿下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婚后可以来往得更加勤,有什么不好呢?”
寒意在萧烨的眸中一点点地扩大,他怒地说道:“宫少垠跟你的过节也不小。朕看你是得寸进尺!”
虞莫盈放下手中的浆,佯装对这句话细加琢磨。
然后,她抬眸迷惑道:“皇兄,孝敏做错什么了吗?之前,繁音轩失火过后,你说不要再多追究,孝敏也没追究。母后给孝敏赐婚,孝敏也欣然接受。孝敏都顺着你们的意了,你们怎么还生气?”
折下一朵待放的芙蕖,萧烨将骨朵搁在指腹间碾碎。
“你别忘了,还有地道的事!”他握着浆的手已有青筋显露,他猛地一划,自己的舟就跟虞莫盈的撞到了一起。虞莫盈跟着舟一起颠簸,她强扶住舟沿,才没跌入到水里。
“地道怎么了?当时急着逃生,意外之中,发现皇兄还留了条救命的地道在,孝敏要谢天谢地了。”
萧烨冷哼一声,“你知道朕想问的是什么!朕让人连夜将地道填起来,你也得告诉朕,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她?”
他这是在强调自己为她牺牲了很多?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地道的秘密说出来,换了是她,她也是得堵起来啊。
对于这个问题,虞莫盈思忖了许久,缓缓道:“虽然孝敏不太能理解这个她是谁?但是,如果孝敏回答说,我就是她,是不是就等于在皇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萧烨没有马上说出来,她的问题又把他的思绪搞混了。
虞莫盈曲起双腿,单手托腮道:“以后犯了什么错都可以免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回答‘是’肯定划算一点。只是,皇兄,你想听到这个违心的答案吗?”
萧烨的眸子里有点滴星光在不定地闪烁。真真假假,他一时半会还真判断不了,此时,他的眼睛有如深沉的海底。
他的脑海中,将宋娆和眼前的这个少女联系了很多遍。虽然他感觉上,这两个可能是同一个人,但他不得不承认,虞莫盈和宋娆还是有不小的差别。
自己的命令,宋娆多半是在顺从;而虞莫盈没有一回,不是跟自己作对的。她没有明着表现出来,不代表他不知道。
宋娆入宫后,再也没有笑得像虞莫盈这般灿烂。如果虞莫盈真是她,那还得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支撑她自如地出现在他身边。
此刻,虞莫盈看到做沉思状的萧烨,就悄悄地往后划去。她对这个人,已是越来越反感。
水波荡漾,藕花丛中,暗夜无声。
在永安侯府里,悲喜交加。
前一刻,宫家大夫人哭天抢地,一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宫少华回来,在一旁安慰。宫少卿私通后妃,要被腰斩的事,让宫家乱套了。下一刻,月太后赐婚的消息一到,宫家的人都不觉为之一惊。
赐婚的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就是给自家结下梁子的虞莫盈。而且,这一道懿旨还有另外一种意味,华熙国的驸马只是个虚职。
宫少垠要成为驸马,那他的兵权就要被收回,以往所建立的战功不都白费了么。
宫少垠也为这件事而烦,直接回了自个的庭院里。
宫如玥走到栏杆前,轻轻地对他说道:“三哥,你是不愿意娶孝敏公主吗?”
想都没想,宫少垠就烦躁地回道:“当然不愿意,就算贵为公主,也抵挡不了她是有一个庶女出身的事实。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我?更不用说,娶了她,我的兵权还得旁落。”
月光的清辉照下,完美地展现了他的侧脸轮廓,眸中的自傲也被放到了最大。
“三哥,这些话你竟然一口气说了下来,一个字都不打磕。”宫如玥愣怔道:“不过她倒挺情愿的,你不愿意的话,那还不如跟她说,一起去请求太后,说不定,太后能理解你,就收回成命了。”
这些理由都是宫少垠在心里编好,默默地念了很多次的,他不断地强调,虞莫盈根本配不上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娶她。
他被宫如玥问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虞莫盈会愿意嫁给自己?
宫少垠听了,思维一顿。他的心里居然有另一种想法,他并不太希望婚事告吹。
宫如玥看他不说话,继续说道:“三哥你犹豫了?孝敏公主跟宫家闹得也挺大,她就算嫁过来,那以后的矛盾肯定会更多。既然这样,那你们还是早点把这门亲事给否掉吧。”
宫少垠的眉头一皱,一口回道:“没有犹豫,我是在想要找什么理由去退婚。”
“那就好,要是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她能成为我的三嫂,我还是挺开心的。”宫如玥念起往昔,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既然他们两个都无意,她也不用担心了。没有多停留,她就准备回自己房间。
“等一下,如玥。”宫少垠却突然把她喊住,支支吾吾问道:“你觉得虞莫盈是个什么样的人?”
宫如玥稍稍回忆了一下,便回头说道:“美丽聪明,其实别人没有招惹到她,她也不会故意跟人过不去。像她对莫愁,还是有把莫愁当亲妹妹的。”
宫少垠简单地“哦”了一声,就没有多问,让宫如玥回去了。
......
月太后赐婚孝敏公主和骠骑将军的消息,在呈都不胫而走,皇宫里,也有很多宫人都在偷偷摸摸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