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楼前,诸派汇聚,金芒蔽天,水雾腾空!
“泽川!你在说什么!”俞柏舟厉喝一声,又惊又怒,只是眼底却依旧平静,将失望深深地藏在瞳孔之下。
“说什么!”水雾散开,『露』出内里高大的身形,此人身着鹰门特有的绣鹰紫袍,浓眉大眼,圆脸厚唇,看起来十分和爱憨厚,他四肢匀称身量高大,给人一种厚实感。他眉头紧促,眼中尽是悲愤之『色』,声带悲怆道,“为了突破登楼境,你指使百探堂搜罗各派武学,探取各派秘辛,却没料到袁奉平狼子野心,暗中在各派布置,通敌卖国,致使江湖罹难,神都戕害。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甚至要杀了我的弟子来掩盖此事,大师兄,你也该醒醒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众人见他痛陈利害,言之凿凿,他们又是师兄弟,当不会是诬陷之言。
“哈哈哈哈!”一连串狂笑从天空中传来,只见金芒如『潮』水猛涨,片刻间便浸透了大半的天空,将蓝光完全压了下去。沈飞云嘶哑的声音犹如咬着精铁,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狠厉的词语,“季泽川,你很好!”
他修为通天,这句话怒气冲天,言出法随,搅起风云变幻,金芒如霞,在半空中震『荡』『乱』舞,显示着其主人悲愤难当、五味杂陈的内心。
他话还没说完,季泽川身旁忽的闪过一溜火光,紧接着『露』出一个身影,俞柏舟面上的落寞更深了。只见来人消瘦,却有翩翩风度,穿着和季泽川相同的服饰,英俊的脸上略有悲苦,低声道,“大师兄,收手吧!”
他这一声并不高,却好似一道惊雷,霎时间将漫天的金芒震散,沈飞云嘶哑的声音变得木然,“果然还有你,顾长生!”金芒消散,在天边『露』出沈飞云高大的身形。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健硕的中年,纵然满头华发,两鬓苍苍,却掩不住那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好似一头雄狮一般傲视苍穹。只是这一刻,这头雄狮尽显老态,连眼角的皱纹也似乎变得清晰而密集起来。
他自嘲地笑笑,低声道,“柏舟啊柏舟,还真被你给说中了,既如此,老夫便再放肆一回!”说着,他声音转高,带着掩不住的怒气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两个为了一己之私陷鹰门于不义,老夫今日便替掌门清理门户!”沈飞云话音未落,漫天金芒乍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一下子席卷在天鹰山上。
地面上,季泽川和顾长生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此役的决心,当即化作一红一蓝两道光芒冲天而起,迎着金芒抖开阵势。
左边是一溜火光,灼灼烈焰好似一条条红『色』的丝线,在空中纵横交错,仿佛勾勒棋盘一般,划出一道道纵横的火光,由刀罡组成的火光在半空中迸发出火焰般热烈的锋锐之意,与金芒分庭抗礼,相互绞杀。
右边是一蓬水意,蓝光挥洒开来如同大海『潮』涌,莹莹的水光『荡』漾着氤氲的颜『色』,好似无数面镜子,倒映着周围拉扯的火光和金芒,汪洋浩淼,巨浪悠悠,澎湃的水波毫无阻滞地包裹着金芒和火光,好似身处另一个与现世重叠的世界,莹润的水意仿佛从空间本身散发出强烈的刀意,并从无处生出无数的刀罡,一下子将另两者的刀罡包围起来,撕扯绞杀。
不说天空中仿佛仙人争斗的战斗,地面上,谢灵璇走到俞柏舟身边,略带笑意道,“沈飞云倒行逆施,危害江湖,俞兄为何不出手?”
俞柏舟仿佛失去了耐『性』,满脸阴沉地望着天空中的战斗,鹰门的分裂已经避无可避,经过方才季泽川和顾长生的作证,诸派皆是一副愤然的表情。这些纵然让俞柏舟心忧,却还不至于让他生气,真正让他感到悲凉的是,方才竟然有大半的鹰门弟子都站到那两人身后。
纵然此时,好似木人般跌坐在地上的韩飞虎身后也站着大部分的鹰门弟子,而自己这一边却是少数,而且这里面许多人的眼中还带着藏不住的犹豫和怀疑。顾长生的季泽川的准备远比俞柏舟想象的还要深些,他忽然有些恍惚,或许自己身后这许多人中,仍旧藏着那两人的棋子也说不清。
俞柏舟阴冷地看着谢灵璇,忽的邪魅一笑道,“谢兄真的要我出手?”
谢灵璇被他笑得一『毛』,被他这么一问,竟说不出话来,原本胜利者的炫耀竟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俞柏舟的笑仿佛惊鸿掠影,只一瞬便换作面无表情,这种一贯带笑的儒雅人物突然面无表情起来其实分外可怕,只听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谢兄在此,本不就是为了防着我出手么?”
此话一出,谢灵璇瞬间变『色』,紧接着退开两步,看着俞柏舟的脸上充满了惊诧,不由得响起临行前其兄的交待,“鹰门的人像刀,大都是刚直不屈,『性』烈如火,沈飞云尤其如此,这样的人武功再高其实也并不可怕,而俞柏舟则不然,此人深藏不『露』,智计深远,此番算计于他,定要万分小心!”想到此处,谢灵璇干脆站立一旁静观其变,
原本因鹰门内讧而有些跃跃欲试的众人,见着谢灵璇如此,瞬间又沉默了下来。此番诸派到鹰山来看这一场好戏,真心质问也罢,假意助势也罢,总归是给谢灵璇当了一次打手。不过天机楼一探,便值得走着一趟,更何况背地里还有许多交易,此时却是不好言明,看诸派领头的样子,便知利已到手,鹰门又不是真的是软柿子,困兽犹斗,更何况此番对于鹰门来说未必是削弱,还是看戏为好。
地上渐渐归于平静,天上可平静不下来,金芒、火光、『潮』涌,漫漫的光芒仿佛在天空中堆叠的云层,一下子将整个天空都笼罩起来,各『色』的光芒在众人脸上映出或明或暗的影子,纵横的刀罡啸鸣拼斗,好似一场席卷整个鹰山的风暴,三股纠缠的刀意好似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各自散发着各自的意念,在刀罡的演绎下,各自阐述着各自的真理。
忽然,三足鼎立的光芒十分有默契地骤然一消,紧接着三道刀光从各自的角度激『射』而出,那是三柄各不相同的长刀。长刀俱是直刃,看起来都是从鹰门直刀中幻化出来,只是金『色』的刀身窄头宽,充分展现着刀的霸气,红『色』的刀焰焰流光,尽情地展示着刀的热烈,蓝『色』的刀厚重有力,十足地展示着刀的宽博。
三把刀,三种意念,三道刀气,共同激『射』出来在中间的一点汇聚,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刀气交汇的一瞬间消失,凛冽的刀气仿佛天外的流星,带着无比的气势冲撞在一起。
刹那的沉寂紧随的是无与伦比的爆发,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风压从刀气汇聚的中心涌了出来,风流云散,树木倒伏,强大的风力顿时吹气无数的风沙将整个鹰山笼罩,飞沙走石,惊天动地,整座山仿佛都在这一击中被动摇。漫漫的风沙将众人的视线全部淹没,只有无尽的风吼在耳边回『荡』。
天空中,争持不下的三『色』刀气忽的齐齐向上冲去,划破云层,凛冽的刀气直透天空,浅『色』的天蓝好似流沙般向内凹陷,『露』出一条银河般的深黑。天,被斩破了!
“斩天九势!果然不愧斩天之名!”漫漫的风沙并不能遮挡所有人的视线,这惊天动地的拼斗还是落在在场大部分人的眼中,震惊有之,羡慕有之,豪迈有之,唯独没有害怕!
这就是龙庭,这就是九州,这就是数千年江湖的熏陶,纵然你能斩破天地,我也能追上你,这便是九州龙庭的武道精神。这便是龙庭屹立九州,力压四夷,威震十六国的秘密。
一声赞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每一个人耳中,随着这声叹息,周围的空气刹那间静了下来,不同于方才巨响造成的听力空白,这是一种真正的静,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被停滞下来,连山中的虫鸣风响此刻也消失无踪。天空中光芒散尽,『露』出三道带着喘息的身影。
躲在人群中的柳七突然有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却发现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再也无法移动。当然,这个感觉并不单单出现在他身上,而是出现在场中的所有人身上,包括天上的三人。
震惊、恐惧,似乎连思维也因这种停滞变得迟钝,并没有太多的惊恐在众人心上涌起。令人难受的安静被场中一个恭敬地声音打破,看来他是在场唯一一个还能动的人。
“恭迎老祖!”儒雅、温和,这是俞柏舟惯有的语气,只是三天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
“那个人,是那个人!”柳七在内心狂叫,他终于响起曾经被支配的恐惧。而其他心中俱是恍然,鹰门老祖,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终于现身了!
事实终究让众人失望,只闻其声,却未见其人,这个声音骄傲而尖利,带着像刀一般的锋锐和冷意,“打扰老祖午睡,尔等罪该万死,不过老祖今天心情好,饶过你们!区区天机楼,算个什么!鹰门不是谁的鹰门,你俩小子想要自立门户,尽可以去!跑到这里吵嚷,小家子气!丢人!败兴!传凌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我鹰门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拿的!”空中话音刚落,只见天机楼上仿佛有万钧重压,瞬间从上之下,将整座楼拍成齑粉。与此同时,天边三人、谢灵璇和之前进入天机楼的诸派领袖均是面『色』一白,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好了,小鱼儿,送客!”那道声音倏然转暗,众人只觉身上一松,猛然都跌在地上喘息几声,才面面相觑站起身来。半空中,顾长生和季泽川落回队伍。
俞柏舟拱手冷然道,“诸位请吧,恕俞某不能相送了!”
谢灵璇愕然片刻,低喝一声,“我们走!”说着卷起身旁的士卒,飞天而去。众人丢人败兴,也纷纷离去。
顾长生和季泽川身后各自聚了一众鹰门弟子,在弟子们惊骇的目光中,两人忽地跪到俞柏舟面前,拜了几拜。俞柏舟一瞬间像老了几岁,只听季泽川传音道,“代我向大师兄道歉,我对不住他!”
说完,二人起身,领着一众弟子,毅然下山而去。
俞柏舟望着二人遁走的光影,挥手遣散还剩下的鹰门弟子,神情愈发地落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