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近前,男子见得陈思齐,连忙行礼。陈思齐微微点头,笑道,“这是南山你带的班么?倒是有些好苗子!”
“堂主谬赞!”男子拱手称谢,转又叹道,“没打磨过的刀,见不着锋刃,十年鹰骨会,这些家伙不知还剩下几人。”
“你啊!未免也想得太多了,这三千赭衣,本来就不是好入的,况且下山经营,也未必不会另有际遇!”陈思齐摇头道,着又向玄明二人介绍道,“谢南山,长老殿雏鹰院教习,在第二境上也有些时日,倒是与二位少侠相仿。”
谢南山与二人行礼相见,玄明白衣胜雪,飘然如仙,柳七青衫劲装,英姿勃勃。心下不由赞叹一声,当下躬身邀请道,“当真英雄少年,在下斗胆,向二位讨教一番,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好好好!”陈思齐抚掌笑道,“竟有次巧遇!门中第二境上南山也是位在前列,此番印证武学,正好让这些猴子也见识见识八派武学的神妙!还请二位不要推辞!”
二人心知陈思齐有心试探,不好推辞,玄明率先拱手道,“在下所学,为道法异术,与武功迥异,印证武学的话,我这师弟倒是长于刀法,正好可以和谢教习讨教一番。”
柳七没他这般反应,见他卖己避战,颇为无语,两眼一翻,也不推辞,拱手道,“久闻鹰门快刀独步下,正好向教习讨教!” 着运劲提纵,脚尖劲力喷发,激起场边木架上的钢刀冲而起,随后身如闪电,接刀轻挽,跃入场中,抬手道,“请!”
“哈哈哈!好!柳少侠痛快!”谢南山长啸一声,抬掌击出,也从架上震落长刀,步入场郑两人相对而立,凝神持刀,一股气势猛然从场中爆发,倒冲山风,吹散山间冷气。
“劈风九势,取风无形之相,刀走轻灵,游刃无隙,请柳少侠指教!”谢南山刀势半缠,横臂斜刀,侧身弓步,气息突然飘忽隐秘。
“呵!有点意思!”柳七冷笑一声,“无名刀法,自己瞎捉摸的,没啥意思,嘿嘿!”柳七声音忽然低沉,转又高昂,“就是砍你没商量!”他声音未落,身随刀走,一道匹练猛然袭来,如电光闪动,惊破黑夜,刀光纵横,刹那间直劈谢南山面门。
“来得好!”谢南山爆叫一声,长刀裹身而走,刹那间让过柳七惊一刀,他这刀法当真不让劈风之名,紧随刀势回身横斩,这一让一闪,浑然成,有如清风拂面,不见烟火,却又疾如雷电,欺身在侧,当真避无可避!
嘣!金铁交击,轰然作响,柳七不知何时已然背刀立刃,硬接谢南山这一式横斩,两人一触而分,心下均收起三分轻视。柳七见他长刀横扫,飘然而来,好似轻柔绵软,这一击之下,劲力猛然从刃尖爆发,竟有千钧之力!谢南山也见着柳七硬吃他这一记横斩,竟然若无其事,顺势而退,气息沉稳均匀,当下也吃了一惊。他这举轻若重之法,在劈风九势迅疾诡异之上,再添数重威力,方才这轻飘飘的一刀,却是威力沛然,裂地碎石,绷金断铁,不再话下。骤然临身,纵然不受创,措手不及之下,至少也有三分狼狈。
柳七退不及三步,脚下猛踏,崩裂土石,倏然回转,电光火石之间,长刀倒转,又追上谢南山猛然下劈,他这止住退势,揉身上前立身纵斩的法子完全违逆力道,相当于硬扛着二人交击之力又冲了上来,谢南山如何能料到,长刀顷刻临身,只得举刀相抗,又是一声巨响,纵然他深谙劈风九势精髓,刀走随风,卸去三分力道,巨力临身,仍让他生出不可反抗之感,柳七得势不饶,欺身紧跟,刀劈如电,好似九神雷,一下一下俱是凶猛无比,劈在谢南山长刀之上,纵然谢南山炁如渊海,气贯周身,也被震得筋酸骨麻,胆战心惊。他本拟借此巨力远遁,奈何柳七身法奇快,一扑一纵之间,犹在自己借力提气之上。场上轰鸣如雷,柳七几乎没有什么招式,长刀如电,连续劈砍,奈何他势大力沉,身法如电,以力破巧之下,谢南山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随风潜入夜!”陈思齐突然发声,提点谢南山。场中谢南山被柳七压制,也分外憋屈,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还是瞧了柳七,纵然他全身上下,破绽处处,但是巨力沛然,如山瀑奔腾,只要接了一刀,之后就是连绵不绝,一刀快胜一刀,一刀重胜一刀,巨力笼罩,气势压迫,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摆脱。
“不能跟着他的势走!”谢南山心中大喊,强提真气,手中长刀猛然舞动无影,柳七刀劈如雷,却突然猛地一空,谢南山周身真气爆散,刀光裹身,这一瞬间地仿佛一暗,谢南山竟从原地消失,不见踪影。柳七止住身形,星目半眯,将感知扩散周身,凝神戒备!
谢南山万分憋屈,他万万没想到柳七的‘瞎捉摸’是真的‘瞎捉摸’,毫无章法可以,但是他的刀法却有两个很致命的特点,一个是沉,超越第二境,直追宗师的沉,一个是快,这个快并不是绝对的速度,他的速度大部分都是建立在绝对的力量之上,这个快,是一旦被他黏上,就几乎难以摆脱的快,他这种以力量掌控的节奏,一旦陷入就很难摆脱,可以对于一般的第二境,陷入其中,就是必死的结局。
谢南山完全收起轻视,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站在巅峰,君临第二境的武者,甚至超越自己,离宗师更进一步,但是他仍然有缺点,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的刀法,甚至已经不能用平凡来形容,来来回回,就是劈,扫,撩,斩的基本动作,他几乎没有技巧可言!
“入夜!风起!”谢南山心中默念,场中狂风大作,色黯然,柳七持刀矗立,好似一座高山,难以撼动,狂风吹卷,暗藏一道道刀气,‘嗤!’风刃乍起而收,割裂柳七的衣衫。‘叮!’又是一道风刃,被柳七挥手挡下。
“狂风卷尘!”柳七的视线中突然出现无数的谢南山,或横劈,或纵砍,长刀挥舞漫,刹那间将柳七淹没,柳七怡然不惧,挥动手中刀光裹身,却仿佛砍在空处,浑不着力,但是柳七能清晰的感到锋利地刀尖在全身各处闪动轻划。“来不及了!”柳七暗喝一声,竖刀身前,划出一道奇怪的曲线,他眼中青气闪动,身体轻摆,刹那间长刀化影,笼罩周身,霎时间,无数金铁交鸣之声,谢南山神出鬼没的无数刀光竟然被全数挡了下来,他这一招却是压箱底的本事,唤做“狮子摇头”。
“开!”柳七一声大喝,血气上涌,精气狼烟冲而起,刀光大涨,借着方才抵挡之机,浩然的气势随着这一刀泼洒开来,狂风四溢,吹散烟尘,柳七立于中央,青衫铺满长刀轻划的痕迹,看起来分外狼狈,谢南山现出身形,立于一侧,拱手抱拳道,“承让!”
锃!——柳七随手将长刀扔回兵器架,笑道,“鹰门快刀,果然名不虚传,柳某佩服!”
“少侠不必过谦,”谢南山摇摇头道,“少侠力大如山,身法凌厉,当真厉害的紧,那阻我狂风卷尘的招式也是精妙非常啊!”
“都是江湖英杰,就不必相互吹捧了!”陈思齐笑道,“比也比过了,二位且随我上山歇息。”
“今日见得八派奇功,哈哈哈哈,当浮一大白!”谢南山笑道,“二位,快快上山去吧,今后门中还要与我等多多亲近呐!”
“这是自然!”玄明拱手道,“以后若有叨扰,还请南山大哥不要拒绝才是呢!”
“哪里话!二位老弟安顿好后,定要到我雏鹰院一行,让谢某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寒暄一阵,暂别谢南山。陈思齐一指面前崖壁,抬手道,“二位,请吧!”着脚踏虚空,凌空而上,望山巅而去。柳七瞥向玄明,嘴角一扬,轻笑低声道,“看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人家在这等你呢。”完不等玄明,脚下用力,有如一阵狂风拔地而起,他一跃之下,皆是十丈有余,在那崖壁上借力几次,便至廊桥之上。玄明也知若是不展露一二,后面恐怕还有纠缠,当下缓步走向崖壁,扯了扯那青藤,脚下一踏,那青藤缓缓而动,有如巨蛇爬行,在玄明足下托起,顺着崖壁游动,不过片刻,便将他送了上来。
陈思齐与柳七并立廊桥之上,俯瞰玄明足踏青藤,白衣飘舞,犹如仙人,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心下叹道,“武功虽有开山断河,破灭星辰之力,却比起这道法玄术,还是少了几分委婉细致,随性自然。”
三人转过廊桥,依崖壁向后山而走,绕过几段飞泉虹桥,便有开阔之意,这依山开凿的宫殿楼阁逐渐在眼前展现,前面一段开阔平地,青石铺就,栏杆围绕,后面两座大殿并立,再其后屋宇连绵,白墙青瓦,飞檐勾连,气势宏大。这上面便有赭衣弟子巡视,朱服绣鹰,腰跨黑刀,器宇轩昂。陈思齐引领二人,投左边大殿而来,殿前匾额横挂,正是“持节堂”,门边一人斜靠,身着绣鹰紫袍,双手抱于胸前,见着三人过来,沉声道,“这就是易子推荐的人么?”
三人立足,与门边人见礼,陈思齐躬身道,“见过慕容长老,正是二人!”
这位长老看起来三十上下,青丝如瀑,柳眉横直,桃目斜挑,右眼角外一颗红痣,却是一位英气逼饶女子。女子身量高挑,和二人不相上下,一双秀目直透人心,却死死地看着玄明,对另外两裙是瞧也不瞧。听得陈思齐回话,也不转头,只清声道,“这二人就交给我吧,我自带他们去余子那里报备。”
“这!”陈思齐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不可以吗?”慕容秋月声音骤冷,斜眼看向陈思齐。
“可以可以!”陈思齐连忙摆手,想到这位长老一贯的风评,不由在心中擦一把冷汗,只得拱手道,“如此就麻烦长老了!”转而对玄明介绍,“这位是慕容秋月长老,我门中客卿一般都归属持节堂管辖,需要在此处备案,下面就有长老带领二位前去吧。”
玄明不动声色,向陈思齐致谢,又向慕容行礼周全,分毫不漏,与柳七二人静待一旁。慕容秋月用目光逼离陈思齐,回首深深地看了一眼玄明,又随意瞥了瞥柳七,这才转身带领二人进入殿郑殿中宽阔,木椅齐列,上首一方长案,案后屏墙,悬挂一副龙庭州域图,案前站立一位男子,见着三人入殿,当面迎来,向着慕容秋月行礼,慕容却不理他,径坐右首木椅上,冷声道,“人我带来了,备案吧!”
男子也不以为意,仍旧礼数周全,和玄明二人寒暄,“在下余守中,添为持节堂副堂主,想必陈师兄已经知会二位少侠,门中客卿,均需到持节堂备案,还请勿怪!”
“余堂主客气,既是例行,自当遵守。”玄明回礼道。
三人列座,余守中持笔相问,看向柳七,拱手道,“请教少侠!”
见着玄明微微点头,柳七方朗声道,“柳云旗,青州延平郡临海县人,生于元贞二百一十六年,师承青华道宗,炼血圆融境。”听得柳七自语,慕容秋月这才正眼看他,见他英气勃勃,钟灵毓秀,不由暗自腹诽,“十九岁的第二境,居然炼血,玉真老道搞的什么鬼?”
“玄明,”玄明自语道,沉吟半晌,余守中也不催促,只静心等待,“中州人!生于元贞二百一十年,师承青华道宗,通感境!”
“少侠姓玄?”余守中诧异道,
“师门道号,本来姓名已随尘散去,不记得了。”玄明轻声道。慕容秋月却听得柳眉轻皱,似有不满,却未什么。
“不知少侠是中州哪处郡县人士?”余守中轻声问道,话音未落,慕容秋月已冷然插口道,“问那么细干什么,中州就中州,你写上便是!”
余守中讷然无语,只得作罢,一合册子道,“备案完成,持节堂肩负监察下之职,二位初来乍到,可熟悉山门各处,半月后,堂中自有安排!”着,看向慕容秋月,见她并无言语,这才高声道,“来人,领二位少侠去青松苑!”有赭衣弟子从屏墙后转出,前来引领二人。
“青松苑山风凌冽,地气湿寒,不好!去雅竹苑!”慕容秋月冷声道,
“额!堂主?”那弟子看向余守中,
“长老不是了吗,雅竹苑!还愣着干什么!”
那弟子不敢触余守中晦气,连忙带领二人,从屏墙后离去。
“我只是这二人乃是苏师弟推荐,竟不知和长老还有渊源!”余守中淡然道,“不过如今气道大昌,气道源自八派,这二人出自海外仙岛,竟分别炼血炼神,倒是少见。”
“你不用套我话!其中渊源你不用知道,你只需知道这两人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了,对了!你准备将他们派往何处啊?”慕容美目半眯,斜看余守中道。
“这二人都是纵之才!啧啧!”余守中叹道,“十九岁的第二境啊!真是可怕!苏师兄当年也没有慈进境!据苏师兄的情报,那个玄明距离宗师怕是不远了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好钢用在刀刃上!”余守中半眯眼睛,眼中透出莫名的光芒,“这几年古神教动作不少,让他俩去这里!”着,他并指如刀,轻点那屏墙上的域图,一道细微的刀罡破空而出,在图上轻绕,圈出一块圆点,又倏然飞回,没入袖郑
慕容秋月看着被刀罡划出的点,轻笑道,“好子!炼罡化柔,随心所欲。看来你也离突破不远了!古神教有心靠向神庭,出不了什么大事!就这地方吧。”
“走了!”慕容秋月骤然起身,原地一道旋风倏然而起,风过无痕,慕容秋月也不见踪影。
见着慕容秋月离开,余守中伸出手,一道纯白刀罡在掌中盘旋缠绕,一股凌厉的气息在殿中四散开来,突然掌中刀罡猛然爆开,余守中大袖一挥,将刀罡击散,叹息一声,“登楼十二境,一重境一层景,我却连这大门都推不开!哎!——”
静谧的大殿之中,一缕阳光透过琉璃瓦斜照屏墙,光柱中尘土飘摇,在光线中游弋,轻轻照在域图之上,形成一块光斑,光斑闪亮,正在荆云交界的位置,一个被刀罡划出的黑点赫然在目。黑点旁边两个字——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