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楞楞楞。
马车夫见丁玄武扑近,忙不叠地将手中的东西往天上一扔,转身朝丁玄武便是一个扫荡腿。
丁玄武却不接招,而是左脚在他大腿上一点,右脚已经踏上了马车夫的肩膀,随即一个翻滚,伸手向空中抓去。
“啊呀,好啊。”于零儿和慕容问一起下了车,于零儿见丁玄武再秀好身手,使劲地鼓掌。
“啊呀。晚了。”慕容问却颇为可惜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钱镠糊里糊涂地也跟了下来。
“你那马车夫干的好事。”于零儿指着天上的一只鸽子说。刚才她无意中朝马车夫的方向看,竟发现那马车夫从长衫里掏出一只鸽子来,所以惊叫示警。
丁玄武第一个反应过来,只是他的动作虽快,也不可能快过马车夫那一抛。他赶到面前的时候,马车夫的鸽子已经离手。丁玄武的反应也够迅速,马上借马车夫的人体做了个上天梯的高难度动作。只是人的动作比之鸟儿还是颇有逊色,丁玄武都感觉自己触摸到了鸽子的羽毛了,可惜的是仍然让它飞走了。
于零儿顿足:“这怎么办?肯定是有什么重要军情被他传递出去了。”
钱镠看了看鸽子,却冷静地说:“不急,它还会回来的。”
“回来?为什么它要回来?”于零儿奇怪地问。
“问题是它回来了我们又能奈何得了它吗?”丁玄武站在钱镠身边,“你这是要给我秀一秀射箭之技?”
钱镠颇为自负地从身边一名将士手中取过强弓,搭上箭,静静地等候着。
“咦,它真的回来了。”于零儿说,“慕容,你这是干什么?”
钱镠挽弓搭箭要射鸽子,不管那鸽子虽然远远地绕了小半个圈子又飞到了他们头顶的时候有多小,要射下来的难度有多大,毕竟钱镠这么做是合乎逻辑的,是靠谱的。而慕容问此时做的事情却十分地具有表演的色彩了。
他拉开的是一具空的弓。
没有箭。
“你是要给我表演惊弓之鸟吗?”于零儿心想:“这可是信鸽呢,拼了性命都要完成送信任务的信鸽,岂会被你吓到?”
钱镠放箭了,刷,利刃直奔鸽子而去。
慕容问也有模有样地放开了弓,崩,一股声音朝鸽子射去。
“好。呀。哎。哇。”
随着一阵惊叹,一阵惋惜,一阵转折,一阵欢呼,一时间,场景的变化之快,让于零儿完全陷入了亢奋之中。
惊叹的是钱镠手劲之强,目标之准,他手中的箭便如流星一般,迅速准确地直奔鸽子的位置,眼看着便要插入鸽子的胸膛;
惋惜的是就在箭矢及近鸽子的时候,那鸽子竟然有灵性一般,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生生地将那箭矢避了开去。
然后就到了这场戏最灵异最特别的转折之处了。已经避开了箭矢的鸽子忽然又转了个弯,这次不是前后转,而是上下转,大头朝下直接俯冲而下。
最后的欢呼声是朝着于零儿的,因为那鸽子竟然好好地停在了她的肩膀,还歪了歪头,朝于零儿抛了个媚眼。
鸽子朝自己抛了个媚眼,于零儿没觉得有趣,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算,还接二连三拉了数个寒颤。
这也太诡异了吧。
慕容问却是一副好笑的样子看着她。
连丁玄武也似乎恍然大悟一样,笑弯了腰。
只有钱镠啥也不知道,傻傻地说:“慕容先生,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射物?”
慕容问说:“亏你在我食古堂也住了这么久,连闪灵都认不出来了吗?”
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好像在向他们问好,然后抬起了自己的脚,使劲踢了两下,好像在说:“这东西绑着难过死了,快给我取下来。”
鸽子的脚上,果然绑着一个竹筒。
竹筒里倒出来一张薄绢,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字:增兵增灶。
果然是吴王的奸细。
只是他居然把奸细安插到了钱镠的身边,委实有点让人不寒而悚。
这时候,马车夫也被拖回马车边,中途吃了侍卫们的不少拳脚,倒在钱镠马车旁边时已经鼻青眼肿。
钱镠恨恨地走到他面前,扯过一名侍卫手中的马鞭,辟头盖脑地一顿抽:“朕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背叛朕?”
马车夫的脸上、手臂上,很快便一条一条红肿起来。
于零儿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这一转头,却又发现了另一个情况。
“你看他的衣服下面是什么?”于零儿说,众人掀开马车夫的衣服,面面相觑,那下边居然挂有一只鸽子笼,里面还有四五只鸽子,正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大家。
“平时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队长模样的侍卫官十分内疚,自我检讨。
“这家伙是个魔术师啊。”于零儿笑着说:“不要说几只鸽子,就是藏下几只兔子,一缸金鱼也不奇怪。”
士兵们听于参政这么说,都纷纷拿敬佩的眼光看着于零儿,觉得钱王这次找来的这几个高人确实是高,果然各有神通。
丁参知身手不凡,凌捉留情;慕容参谋则隔空射鸟;这于参政更是不得了,不仅让鸽子喜欢她,不去送情报,巴巴地飞下来停在她的肩膀上。而且他还一眼便看到了衣服下面有东西。
不说别的,有这三位高参,再加上钱镠大王,此战非胜不可。
“大王英明。”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嗓子。
“大王英明。”马上便有人接了下去。
“三参神武。”又有人换了个马屁拍。
“三参神武。”自然有更多的人响应。
“好啦好啦。”钱镠见除了侍卫队外,别的队伍也都不好好行军,都围过来看热闹,赶紧挥手制止,“大家抓紧时间,否则赶不到湖州吃晚饭了。”
于零儿听到晚饭二字,腹中一阵咕咕叫,一拍手道:“赶不到湖州也没事,反正晚上有炖鸽子肉吃了。”
行军之时,将士们能吃饱饭,吃到热饭,就已经很好了。钱镠他们的供给当然不一样,虽然不可能像宫中那样精致,但蔬菜肉类断断是不会少的。
于零儿小孩子想法,觉得还没遇到敌人,便捉了敌人的鸽子,就跟打了个胜仗一样。既然打了胜仗,自然要犒劳犒劳将士。
所以喝个鸽子汤是理所当然的。
慕容问却笑道:“零儿果然福将。只是这鸽子么,却吃不得。”
于零儿睁大眼睛:“这只么当然不能吃。”她摸了摸肩膀上的鸽子:“闪灵在里面呀。”
丁玄武插嘴道:“你个吃货,就知道吃。莫非闪灵离开了它就可以吃了?”
于零儿说:“难道你还准备把它带回去养起来当宠物呀?”
丁玄武气急,他本来就说不过于零儿,自从心中不知何时起了对于零儿的情愫,更是有理让三分,但此时的情形,又不容他不解释清楚:“零儿,不要胡搅蛮缠,慕容这么说,定是要将鸽子派其它用处了。”
“不错。”慕容问点头:“刚才说的增兵增灶之计,正苦于没人去通报,现在有啦。”
“你是说拿它们传递假情报呀。”于零儿说。
“零儿果然一点就透。”
“不过传递假情报有一只就够了,剩下的还是可以炖汤喝。”于零儿吐了吐舌头,躲到了马车之中。
车队重新出发。
于零儿等慕容问和丁玄武一回马车中,便急不可待地问:“要说闪灵是慕容射向那鸽子的,然后进入了鸽子的大脑,鸽子自然就听话了,这个好理解。但那鸽子为什么好好的要飞回来呢?如果它不飞回来,那后面的戏不是都没了?”
慕容问笑道:“这个要归功于你了。”
于零儿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
丁玄武说:“当然是你。要不是你首先发现他不是去便溺,而是另有图谋,并叫出声来,我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慕容问说:“这家伙受了玄武的惊吓,本来应该朝北抛鸽子,结果来不及了,只要能脱手就好,所以便朝南抛出。”说着用脚踢了跌也塞在马车中的吴王探子。
行军途中,不方便审问,马车夫便先扔在车厢里,等晚上到湖州宿夜再行处置。
丁玄武说:“鸽子哪有那么聪明,你把它往哪个方向扔,它自然是朝哪个方向先飞了再说。”
闪灵却不同意,发出了咕咕声表示抗议。
丁玄武笑着回答:“我知道我知道,鸽子也聪明的好吧。我说说它被突然这么一扔,先飞走再说,然后它大脑里的陀螺仪便会起作用,指挥它朝正确的方向飞。”
闪灵咕咕两声,满意了。
慕容问说:“要是它就这么飞走了也就没办法了。但它忠于职守,还要回来再北上,结果就被射下来了。”
闪灵又咕咕起来。
于零儿学丁玄武的样子:“我知道我知道,不是射下来的,是你的功劳。”边说边摸着鸽子的羽毛。鸽子闭上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钱镠听他们在车内说得热闹,探入头来:“你们有没有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马车夫自被搏以来,虽然受了不少苦,却一直倔强的样子,闭嘴不言,此时见钱镠来问,仍然梗着脖子,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出卖吴王却万万不可能的样子。
于零儿忽然心生一计:“我看也不用拷问他了,让闪灵到他大脑里去看看不就行了。”
马车夫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刚才他见识过这“三参”的神通,又见他们和鸽子讲话,完全没有障碍,虽然十分不解,但心中已经觉得这三个人不是普通人,不是法力无边,就是有鬼神之能。所以于零儿这么一说,就不自觉地就往后缩,恨不得车厢后有个洞能够让他藏进去。但他身后就是车厢板,又能缩到哪里去了。
鸽子摇了摇头,咕咕着。
马车夫却以为鸽子里的什么鬼怪要钻到他的大脑里,如果不是手脚被缚,早就抱头大叫起来。
饶是如此,他也终于崩溃了:“不要,不要到我脑子里。我说,我啥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