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零儿木然地回到自己的住所。慕容问和丁玄武见她神形抑郁,不离其左右。霜秋和雪秋二人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三人本来就被安排在同一个四合院里,倒是顺路。
只是于零儿进了屋子,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也不去换下湿了又干,干了湿的衣服,霜秋和雪秋见她这副样子,也不敢相劝,只垂首候在她的身边。
慕容问向丁玄武使了个眼色,“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丁玄武还有些担心,但见慕容问已经退出了屋去,便跟了过去:“她这样不会闷出病来吧?”
慕容问却满有把握地说:“没事,零儿年纪虽小,经历不少,不会这么脆弱。刚才只是被吓到了,一会儿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吃一上一顿美食,保证她很快复元。”
丁玄武还不放心。
慕容问说:“你也赶紧去梳洗一番,休息一下,钱镠很快便要来找我们议事了。”
丁玄武奇怪地问:“找我们议事?议什么事?这么急?”
慕容问说:“吴国大军可还在北方边境呵。”
丁玄武一拍手:“对啊。”
于零儿坐了很久,直至天色已黑,那颗滚动的人头,才渐渐从她脑海中消褪。
“啪,啪。”
随着霜秋手中打火石的声音,一支支蜡烛被她点亮,于零儿被惊醒过来,这才听到自己肚子在咕咕地叫。这一天,除了喝了些江水,她竟没进过食。
这该死的钱镠,是要饿死本姑娘么。
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于零儿跳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更衣换装。
霜秋和雪秋不防她说不动就不动,说动却比谁动作都快,赶紧追在她身后替她准备洗梳的水和干净的换洗衣服,即使二人动作再快,还是被于零儿催得团团转。
等三下五除二一切弄好,慕容问和丁玄武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看到于零儿走出,已经是焕然一新,完全没有刚才的阴郁模样,丁玄武放下心来,佩服地看了慕容问一眼,笑道:“雨过天晴了。”
于零儿自然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竟有心思逗弄二人,做了个福:“小女子让二位久等了。”
慕容问哈哈一笑:“钱镠已经派人三次来催过了。”
于零儿不好意思做了个鬼脸,嘴上却硬:“就让他多等等。”
丁玄武拍了拍肚子:“让他等他才不怕,他是和美酒佳肴一起在等我们。我们的肚兄却是抗议了不止一次了。”
于零儿笑:“就你一个人饿啊。我也早就前胸贴到后背了。”
三个嘴上说着,脚下却不慢,被一堆侍卫簇拥着来到了钱镠设宴之处。
钱镠习惯节俭,所以皇宫之中,厨房厨师并没有很多,虽然这次为了于零儿他们三人,已经调集了楼外楼天香楼等杭州名餐馆的大厨进宫,但仓促之间,也就准备了二三十道菜肴,而且等他们的时候,菜冷了热,热了冷,并不见得有多少豪奢之处。
于零儿自然不会管这么多,撕了条叫花鸡的鸡腿塞进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入座坐下。慕容问和丁玄武则各取了一杯葡萄酒,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钱镠似乎已经将白天的事情全都抛诸脑后,见三人坐定,这才鼓掌道:“今天正式设宴为三位接风……你们都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后面半句自然是说给身边的人听的。
大王设宴居然不要人侍候,这也算是天下奇闻了。
但命令就是命令,大王开了金口,谁敢不从。
钱镠见手下都离开了屋子,这才接下去说:“欢迎三位不远千年,来到吴越。”
于零儿将嘴里的鸡肉咽了下去,高兴地说:“谢谢谢谢,另外,你的汉语越说越好了。”
钱镠大笑:“来来来,大家吃好喝好,一会儿还有事相商。”
于零儿说:“就知道宴无好宴。我就想你这么小器的人,弄了这么多好酒好菜,肯定是将来要我们还帐的。想不到你比我想的还要过份,债不隔夜。”
钱镠瞪大眼睛:“我哪里小器啦?”
于零儿说:“我还以为你会准备满汉全席接待我们呢。”
慕容问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大小姐,满汉全席那是八百年以后的事情好吧,你让钱镠拿出满汉全席,就像要他造火箭登月一样困难。”
丁玄武却正色道:“耳闻钱王俭朴,平素着粗布衣,食平常饭。今日为我等已经大违本意,太过铺张浪费了。”
钱镠一挥手:“那是书上写写的,怎么说我也是一方霸主,还不至于那么穷酸相。何况孔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虽然不是来自远方,却是千年之后,更是不可思议。来来来,先干了一杯。”
于零儿抿了一口,却差点被酸掉大牙。
钱镠有点难为情地说:“这葡萄酒不是太好入口。”
于零儿说:“反正我酒量也不好,无所谓。”
钱镠却有点神秘地点点头:“不过三位如果能够在这儿住上一年半载的,就能喝到上等的葡萄酒了。”
三人奇怪地看着他。
“我学到了一点种葡萄的技巧,还有酿酒的诀窍。”钱镠笑道。
“你还真没耽误时间。”于零儿往嘴里塞了块响玲,除了少点番茄酱,味道还真地道得很。
说到钱镠从现代带回了不少知识,三人立刻想起了地球的心腹大患:天启。
“你还带回了手机和天启。”慕容问严肃起来:“手机呢?”
钱镠一窒:“我就知道你们要问这个,本来想大家高高兴兴吃完再说,慕容,你还是这么急的性子,也不知道这一千年怎么混下来的。”说着取了手机递给了慕容问。
手机一片漆黑,慕容问按住开关键,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手机没电了。”于零儿问:“那天启还在里面吗?”
慕容问摇头:“不知道。”
丁玄武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先吃饭先吃饭,反正不管他在不在里面,我们回去之前是不会知道了。”
钱镠笑道:“就是就是。”
于零儿却打了个饱隔:“我吃饱了。”
女孩子就是这样,饿的时候吃得跟狼一样,烦得跟乌鸦一般,等到酒菜上来,没吃几口,便叫饱了,吃不下了。
三个大男人这才吃了点开胃菜,为喝酒打了点底,于零儿却已经在缠着钱镠,问他对北方吴国的入侵有什么准备,要怎么应对。弄得钱镠再也没有心情好好吃饭,放下筷子:“慕容兄,玄武兄,要不我们边吃边谈?”
慕容问说:“客随主便。”
丁玄武却补充道:“否则零儿会消化不良。”
于零儿瞪了丁玄武一眼:“好像你们不急一样。”
三个男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慕容问率先说话:“现在的形势到底如何?”
钱镠听他这么一问,紧蹙眉头倒是舒展了一些:“此事大为奇怪。”
于零儿竖起了耳朵。
钱镠拍了拍手,把刚才赶出去的侍卫又招了回来:“把前线传递过来的快报都给我取来。”
这才一天功夫,传递过来的快报已经有十份之多。钱镠按时间顺序排好递给了慕容问,慕容问一目十行,眉宇之间露出奇怪的神色。
于零儿在一边抢过快报,边翻边问:“怎么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慕容问说:“兵贵神速。既然吴国知道钱镠失踪,国中无主,又勾结钱楚等人,自然应该快马加鞭,迅速南下才是。却不知为何这十份快报传递的是同一个信息。”
于零儿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名堂,索性扔给了丁玄武,自己专心听慕容问分析:“什么信息?”
“他在等我。”“他在等钱镠。”
这两句话却是慕容问和钱镠二人一起说出来的。
“等你?”于零儿笑得花枝乱颤,指着钱镠说,“你是说他带着十万兵马在边境等你?”
“不错。”
“怎么在我看来你们不像是要打仗,是要去约会啊。”于零儿笑得更响了。
“你们分析得不错。吴王定是另有所图。”丁玄武也看完了手中的快报。
“丁大侦探有何高见?”丁玄武是杭州的刑侦队长,破案是他的本行,所以于零儿经常叫他大侦探。
丁玄武说:“从目前所得的信息中,我觉得有这么几样东西值得重视。一是吴王觊觎吴越江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集结起十万兵马;二是吴王对钱镠心存忌惮,没有得到钱镠真实消息之前不敢轻易刀兵相向;三是既然钱楚投敌,敌人必然知道我朝虚实,所以前线战事不要看目前为止还风平浪静,说不定下一个快报就是敌人已经越境南侵了。”
钱镠道:“如此,有何破敌之策呢?”
丁玄武摊了摊手说:“分析是在下的事,这应对之策却是慕容的事情了。”
慕容问深思片刻,正欲开言,却听到耳边传来了阵轻微的鼾声,竟是于零儿又睡着了。慕容问带着怜惜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于零儿身上,对另外二人笑道:“昨天也是这样,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今天又是吃饱了就睡,生活倒是真简单。”
丁玄武说:“要不怎么叫小猪呢。”
钱镠苦笑着对慕容问和丁玄武说:“算了,也不急在这半天一天的。大家都累了,你们将于姑娘送回去,也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