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冬天,北平民众第一次过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年。
八年抗战刚刚结束,即使是依然寒冷的朔风和漫天的雪花,也不能阻挡人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向往之中。
这一天,北平什锦花园戴笠的私人公馆门口来了一位神秘的僧人。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守卫的警觉。
此时距离日本投降未完一年,戴笠的名声和社会各界对军统的诟病让这个当时中国最大的间谍深居简出,护卫森严。
普通人不要说靠近什锦花园,根本连这个公馆住的是什么人都不会知道。
但这个僧人不仅知道,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竟完全没有什么惧色。
“走开走开,这里不是普通人家,不是你们和尚应该来的地方。”守卫不等僧人靠近,便大声叫道。
“阿弥陀佛。请长官对内通报一声,镇江金山寺一苇救见戴先生。”来人竟然便是一苇。
守卫愣了一下,依然挥手说:“这里没有什么戴先生。要化缘到王府井去。”
但一苇并没有因此离去:“贫僧有事相告,性命交关的大事。”
守卫不再理睬一苇,枪口一直指着一苇。
一个卖糖葫芦的却走近了一苇:“这位师傅,你可知道戴先生是什么人?”
一苇哂然:“如若不知,怎会来此?”
卖糖葫芦的点了点头:“那么大师所谓何事?”
一苇一惊:“莫非您也是府中的人?”
卖糖葫芦的说:“大师好眼力。大师有什么事,先跟我说,方便我去通报。”原来他是戴笠的一名便衣特务。
一苇说:“你便告诉戴先生,我是为他手中的法杖而来,有秘事相告,尽快尽快,迟则生变。”
戴笠听了便衣的报告,皱起了眉头:“一苇?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啊,长什么样?”
“僧人打扮,但腰板笔直,眉宇之间透着英气。这么冷的天气,他衣着单薄,却不见寒意。属下若是没有看错,当是行伍出身。”便衣思索道。
“把他叫到偏室,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僧人,又有什么性命交关的大事。”多年的特务工作,让戴笠养成了宁信其有的心态。自己树敌虽多,但现在在自己的地盘,对方又是孤身一人,能有多大危险。
一苇在特务的带领下,进了什锦花园,却是左穿右绕,竟不知里面有多大空间。
除了公馆门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花园之中的树影柱后,也不时有人影透出,显然是一些暗桩子。
一苇不禁有些叹息。
抗战才刚胜利,百废待兴,这些民国的要员们便如此穷奢极欲,对自己此行的目的能否达到,心中更是没了底。
掀开偏房厚厚的布帘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大师稍歇,暖暖手,一会儿先生便来相见。”引路的特务说完,便退了出去。
一苇环顾了一下室内,屋子倒也收拾得干净,正中墙上挂着的却是张大千的一幅画,一苇正凑上去看真伪,棉布帘子再次被掀开,一名精干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踱了进来。
“戴先生?”一苇合什施。
“大师不必多礼。”戴笠边说边指着旁边的椅子:“请坐。我们便开门见山吧。大师冒雪而来,想必定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
“先生既然说了,贫僧自然也无须再绕圈子。贫僧此来,为的正是先生手中的灵光杖。”一苇一坐下来便直截了当地说。
“好,大师如此爽快,我也不敢与大师打马虎眼。什么不在我手中之类托词,也不必污了大师的耳朵。”戴笠呵呵一笑,“只是那法杖与大师却又有何关系?”
“灵光杖本是我金山寺镇寺之宝,乃是法海太师傅所有。”一苇说:“战乱的时候,差点被日本鬼子抢走,幸好先生的手下抢夺及时,使国家之瑰宝未落入倭寇之手。”
说着一苇站起身来,深深地施了一礼。
戴笠摆手:“保护国宝,是我中华儿女的责任。大师不必多礼。”
一苇说:“现在抗战已经胜利,灵光杖是否也应物归原主?”
不料戴笠却说:“可是大师如何能够证明这法杖便是贵寺的灵光杖?”
一苇不意戴笠有这样的问题,在他心中,灵光杖是法海的四大法器之一,理所当然要回归金山寺,还需要证明什么,不禁愣住了。
戴笠换了一副面孔,冷冷地说:“虽然日寇已经投降,但现在众多屑小,趁国之刚定,混水摸鱼,欲将国宝占为己有,也是司空见惯。”
一苇气得浑身颤抖:“你,你,我一苇追寻灵光杖八年多,为的便是能够不辱当年离开金山寺时保护法杖的使命,你竟敢将我与那些小人相比。”
戴笠却又和颜悦色地说:“我也不是怀疑大师,只是大师空口无凭。法杖现在确实在我手中,只是凭大师一句话,便交给了给你,若是大师心存不良,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一苇定了定神,觉得戴笠此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戴笠见唬住了一苇,说:“大师拿个凭证出来,让我们参详参详,如何?”
一苇叹息道:“灵光杖也是我本人之物,乃法海大师留下,现在他法体何在尚且未知,我如何能拿出什么证据。但是这灵光杖乃是灵物,福薄之人据为己有,却当有血光之灾,先生不可不察啊。”
戴笠想起刚才那个卖糖葫芦的特务报告的情况,最让他感兴趣的正是一苇说的那句“性命交关的大事”,现在听一苇再次说到此事,不由地倾了倾身:“大师此言,从何说起?”
一苇说:“先生恐怕还不知灵光杖这些年的劫数。”
戴笠一颤:“愿闻其详。”
一苇说:“当年日寇打到镇江,贫僧负责带灵光杖转移,却是镇不住法杖的灵力,以致于失落于乱军之中,此其一也。刘其昌将军得到法杖,也未能幸免,在缅甸因法杖牺牲,先生想必也是听说过的,此其二也。”
刘其昌的事情戴笠自然清楚,便点了点头。
“其三是日本特攻队员,都是忍者高手,却都没能走出丛林,这是第三劫。那日本驻香港司令官,因丢失法杖,被军法处置,也没能活着回到日本,此其四也。所以得到那灵光杖并非什么福气,我今次前来,是想告诉先生,不要因此惹祸上身。”一苇将八年追寻法杖的艰辛之路一一向戴笠说来,倒是让戴笠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僧人与灵光杖确有渊源,只是到手之物哪里肯拱手相让。
“你的故事我倒是完全相信,只是法杖此时却不在北平,而在南京。要不这样,我即日便将回南京,到时候你去南京找我,如何?”戴笠说。
一苇大失所望,镇江距南京很近,早知道法杖在南京,也不用这么千里迢迢赶到北平来了。
只是明知戴笠在虚与委蛇,推脱挡塞,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当下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送走了一苇,戴笠立刻叫来了几名手下,命他们严密监视一苇的行踪,随时候向他报告,如果有机会,便可下手除去一苇,以绝后患。
不料几名特务不久便纷纷来报,说一苇离开公馆之后,便失去踪影,甚至雪地上都没留下脚印,像是凭空消失了。
戴笠沉默半晌,心中颇有些疑虑,立刻命人前往镇江金山寺打探消息,却不料去金山寺的特务尚未回报,他自己却遭遇飞机失事,死在离南京不远的江宁县岱山。
有传说是戴笠的部下马汉三因从日本间谍川岛芳子处缴获了九龙宝剑欲占为己有,却被戴笠发现。戴笠也是老奸俱滑,并未当场发作,取得九龙宝剑之后,未发一声责怪,反而留了书信安慰马汉三。但马汉三对戴笠为人自然清楚得狠,知道戴笠有机会定会加害自己,于是在戴笠的专机上放置了定时炸弹。
也有传说是美国情报部门干的。
但除了戴笠活过来,这历史之迷是无解了。
一苇听到了戴笠的死讯,在金山寺的禅室中一声长叹:“可惜。”
不知道他是在可惜戴笠之死,还是在可惜灵光杖回归金山终究还是寺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