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第四卷(1 / 1)

第十四章

太子的册封礼上,杨麒儿手腕上就绕着那一串佛珠,这个佛珠正是季衡在苏州寒山寺里开光求来的,年前让人送上京来,杨麒儿其他东西都不要,只抓了这串佛珠,皇帝心里是很高兴的。

除了高兴,他倒没有多想。

因杨麒儿实在太小了,太子册封礼的那些礼仪仪式,他自然是做不到的,于是几乎全程由皇帝抱着,这样抱了儿子一天,皇帝的胳膊最后都发麻了。

杨麒儿病了那几天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大好,而且也不大理睬人,遇到臣子对他行礼,他就淡淡瞄人一眼,马上就将脸埋进皇帝的怀里去了。

皇帝看他病后就一直精神恹恹,便十分心疼,生怕他出什么事,于是二月初,他就定下要在宫中设置佛堂,还专门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前来讲经。

册封太子乃是举国大事,甚至因此加了一次乡试恩科,并且举国大赦。

季衡身在江南,心里也是牵挂着儿子,孩子周岁生辰时,全国各地官员都有给皇子送礼,他是之前就抽了时间亲自给皇子殿下雕刻了一套玩偶玩具,这份礼送上京,同其他官员的比起来,自然显得十分寒酸,不过其他官员送的礼都是入了皇宫内库,只有季衡这份摆在了杨麒儿的卧室里。

太子册封礼之后,二月中旬,季衡收到了许氏和季大人写来的信,两人的信封在一个信封里的,信却是分开写的。

季大人的信是说的京中情况,并交代他一些为官之道,许氏的信则是叨叨絮絮让他注意身体,又说了很多关于皇子殿下的事情,最主要的一件就是皇子殿下元宵节受惊,病了好几天的事情。

季衡看了信,心里就不好受了好几天,他离京时,杨麒儿才三个月大,现如今,孩子都满周岁了,都不知道孩子到底长多大了,季衡想到心里就难受,只好让自己不去想。

不过后来又搜寻了些江南孩子喜欢的玩具让送上京去。

皇帝给季衡的信,是在季大人他们的信到后几天才到。

皇帝在信里毫不避讳地倾诉衷肠,说自己十分思念季衡,不知季衡可否有想他,又写了杨麒儿生病的事情,说现在病已经好了,只是因为生病而瘦了好些,现在还没有长回来,还有就是用十分欢喜的语气写了杨麒儿抓周抓了他送去的那串佛珠手钏的事,平常杨麒儿闹出的一些笑话,也都精选了写在信里,如此叨叨絮絮,竟然写了上千言,季衡翻来覆去地看了信,又默默地收起来放进信匣子里。

二月下旬,皇帝下给两江闽浙各级官员的旨意下来了,其一,就是要求在倭寇海贼之乱上,务求对其大创全歼,不得只将其赶入海中。其二,对沿海地区施行“保甲制度”,以十家为甲,甲有长,每十甲为保,保有正。甲内人民,各制兵器,制锣,鼓,铳。若甲中有人里通倭寇海贼,则一甲治罪,若是倭寇海贼突破海卫所防御登岸,各保甲之间亦要守望相助。

除此,就是着姜时泽升任江浙水师总兵官,组建一机动水师,统一指挥各卫水军,以利剿灭倭寇于海上。姜时泽曾任温州知府,台州知府,又任按察司副使,曾多次在剿灭倭寇上立功,善于训练水师和海战,他也是抵御倭寇海贼于海上御海洋派的代表人物。

另一旨意就是在广洋,江阴,金陵三地增设造船厂,又在另两处增设火器厂,其人则是任用的季衡推荐的官员。

皇帝破除万难,要多拨给两江闽浙的一百万军费,也会分批被押送到位。

除此,就是皇帝同意了季衡以商养战的法子。

以商养战之法,皇帝拿给内阁讨论的时候,便被批得体无完肤,不过之后皇帝还是一意孤行,支持季衡这个办法。

以商养战之法一出来,就引起了全国海商的注意。会去做海商的商人,往往是十分具有冒险精神的,且也有一定远见。

倭寇海盗,无论怎么强大,这些海商认为依然是不能撼动大雍朝根本的,现如今的皇帝不是昏君,且一力要尽快地解决倭寇海寇的问题,在东南一带又有这么多忠臣良将,解决倭寇海贼问题,只是指日可待。

这份投资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是以后却是有长远利益在,故而季衡还没有去找这些商人,这些商人就先找上他了。

自然,其中也有一个原因在,这些商人怕不和朝廷合作,会有被怀疑同倭寇海贼勾结之嫌。

季衡在三月中旬,短短不足一月时间,他没出门就募集了七十万两军费,也有商人是愿意直接为朝廷提供木材或者造船技术等等的,季衡也给做了折算,算成投资,记在账上,然后直接将这些账目送报京城朝廷,最后由朝廷亲自写了收条,以后为这些商人减税,盖上皇帝印章,然后官府亲自送归商人家里。

这份皇帝印章在商人眼里就是无价之宝,商人看到朝廷诚意,之后自然有更多商人愿意在这个上面投资。

于是季衡就将皇帝拨下来的那一百万两白银退了八十万两回去。

季衡管理募集军费之事,但是退回那八十万两白银,却是同两江总督以及闽浙总督商议之后的结果。

皇帝省了八十万两白银,日子也就会好过多了。

朝廷这一番大的举动,对倭寇海贼直接就是一个大大的震慑,皇帝是有着不除尽倭寇海贼不罢休的决心的。

自然那些本来蠢蠢欲动还想勾结倭寇海贼或者想下海做海寇的人,自然就有所顾忌,不会有原来那么多了。

因年前挫败了倭寇大内景龙部和海寇王启集团,之后倭寇海贼便一直没有过大举侵犯,海岸线有一阵子的平静,不过这平静总像是暴风雨之前的那一阵平静。

三月十七,季衡从衙门回到府中,洗漱收拾,才刚换了一身家中穿的便服,抱琴就进来对他说,“大人,有人要见你。”

季衡回头道,“谁?”

最近找他的海商很多,他以为又是海商,不过这时候时辰不早了,谁会这样不经过递帖子预约时间就来。

抱琴上前低声道,“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我出门去办事,他就专门找上了我,说要找大人您。”

季衡愣了一下,又看向抱琴示意他继续。

抱琴继续道,“大人,他说是那海寇王启的手下,想要见一见大人您,有话同您说。”

季衡沉吟片刻,道,“人在哪里?”

抱琴说道,“我想着大人该会要见他,就让他在前院偏厅里候着。”

季衡点点头,“正是,我的确是要见他。”

这般说着,他又垂下眼帘想了想,就道,“请他到待客的西书房相见吧。”

抱琴却道,“要让卞大人他们在侧吗?”

季衡明白抱琴的意思,他怕这个王启的人会对季衡不利,季衡却道,“不必了。”

抱琴是季衡的私人,卞武郎商等是皇帝的人,抱琴将这事也是想得十分明白的,他自然是遵从季衡的意思,应了之后,就出去了。

季衡慢慢走到西书房去,三月中旬,正是暮春,天气已经很是暖和,院子里的两株桃树,桃花开得较别处晚,现在正是开得旺盛的时候,一片绚烂粉红,桃花香淡,随着春风扑到鼻端,正好是春的味道。

季衡看了一眼那桃花,进了书房里,仆人送了茶进来,季衡一边翻看东南海防图,一边喝茶。

进书房的人经过另一侍卫乔翼搜身后才让在旁边等候,抱琴进屋对季衡道,“大人,人到了。”

季衡点点头,那人便被随着抱琴进了书房。

季衡这时候才将那海防图放到一边,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只见来人年纪轻轻,的确只有二十来岁,没有蓄须,面庞也没有带着常年被海风吹拂的黝黑,反而是白净的,看着也很斯文,穿着一身儒衫,便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季衡面无表情,眼神深沉,对方见到季衡之后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些许讶然,听闻季衡最初是因为貌美受到皇帝关注是一回事,这样亲眼见到他的确貌比潘安宋玉,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说,季衡虽然一向不苟言笑老成持重,但是毕竟年纪太轻,无论怎么装老成,脸嫩依然是脸嫩,对方也不得不惊讶于就是这么一个年轻而脸嫩的少年状元,将东南一带的海上武装集团要逼得完全走投无路。其人心思之缜密,意志之坚毅,完全不该是这么年轻的人该有的。

来人规规矩矩跪下行了礼,“草民王游拜见抚台大人。”

季衡也没有让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草民,该是草寇才对吧。你既然姓王,和王启倒是本家。”

王游便抬了头来看季衡,季衡一张脸粉粉白白,长眉入鬓,一看就是正直而坚毅的人才有的,但是眼睛却是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眼尾上翘,眼睫浓密,正是满含风情,只是眼中神色毅然而冰冷,满含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面若桃花,唇若施脂,就该是他这样的了。

这正是一朵高高在上的仙苑牡丹,王游在心里这般想,脸上却带上了笑容,直言不讳地道,“回禀大人,王启正是草民叔父。”

季衡神色未动,眼底深处却有一丝讶然,“将亲侄儿派来,他就不怕你有来无回。”

王游依然是笑,他长得娃娃脸,笑起来就更像是毫无心机,像个孩子一样,道,“这个草民就不知了,若是草民有来无回,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既然叔父派我前来,想来是想好大人不会将草民如何的。”

季衡笑了一声,乃是嘲讽之笑,笑容未达眼底,王游看着他,觉得他像一尊睥睨众生又怜悯众生的美丽佛像,但紧接着季衡就怒不可遏地道,“王启他不仅是胆大包天,且是没有丝毫良心,愧为大雍之民。此前东南一带禁海不许通商,商人逐利,偷偷走私,这些便也可以不计较,之后皇上增开五处市舶司,允许商人做海外生意,他却更是利用这一点,大肆招揽沿海之民,让他们为寇,又专门扰乱市舶司,让朝廷只好关闭新开市舶司,扰乱朝廷政令,毁了家国安宁,之后更是同侵扰我家园的倭人联合,侵袭内陆,让百姓恐慌,性命财产受损,这些作为,你觉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做的吗。如此贼子,我生恨不能将其亲自绳之以法,你倒用如此轻浮之语调同我说话,真正是觉得我不会将你如何?”

王游被季衡说得讪讪的,面上更是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了。

季衡看他如此,就知道他还有些良心在,就又道,“王启派你前来,是要投诚朝廷吗?”

王游知道季衡该是明白自己前来所为何事的,但是季衡不说,他倒不好提起了,这时候就赶紧让自己好好沉一沉心神,说道,“大人所言极是。草民叔父正有投诚之意,只是若是要投诚,叔父便也有一要求。”

季衡心里已经有猜想,说道,“什么要求。”

王游便道,“叔父的意思,是要朝廷将琉球划给叔父为封地,之后便不再同朝廷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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