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赵致礼招待季衡在流影园里玩了一天,聊了一上午天,吃过午饭,下午就由着一干小倌们弹琴吹萧唱曲,他们玩玩闹闹地摸牌投壶,对于玩,赵致礼是十分精通,不过,因为季衡一向持身甚正,而且他和许七郎都是家教严格,徐轩也是个不乱来的,苏睿也是并不忘形的士人,而因他和夏锦曾经有过的一段情意,也不好招待夏锦胡玩,所以,一干人等虽然是在一个由小倌招待的雅园里玩闹,倒是没有任何出格的。
晚宴就是季衡招待,到了京城里鼎鼎有名的杏花春雨楼去用的。
要了楼上的一间包厢,吃吃喝喝,最后都有些醉意。
赵致礼邀请季衡之后一定去他家看看他的那双儿女,他笑嘻嘻地说,“绝对比你弟弟有意思多了,两个就是一对猫崽子,一逗一个准。”
季衡笑着说,“好,一定去。”
然后赵致礼又搂过徐轩的肩膀,还拍了拍,说,“他儿子也有一岁了,和只小老鼠一个样子,瘦瘦小小的,哭叫都没有大声气,我就说,孩子不能太娇养,不然不行。”
徐轩无奈地说,“他生来就体弱,谁像你家里的那两个吗。我倒是觉得你家里的猫儿和嫩丫做了你的孩子,才是倒了霉呢,你哪天不让他们又哭又叫。”
赵致礼道,“这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谁让他们动不动就打架。”
徐轩说,“但是给孩子取小名叫猫儿和嫩丫,也是很不像样吧。”
赵致礼喝了酒,脸上有些红,姿态却甚是闲散慵懒,对季衡说,“你道他家的儿子小名儿叫什么,叫寄奴,有多好呢。”
徐轩本来是坐得十分端正,一派平和,此时也要恼羞成怒了,对季衡解释道,“寄奴不好吗,他生来体弱,就是寄养之意,这样才能够好好长大,你看看季庸,他就知道胡搅蛮缠。”
季衡自然不会给这两人做主,他已经醉得有些要晕乎,只是说道,“当年在一起时还那么小,没想到一转眼,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
赵致礼说,“你赶紧娶妻生子去吧。”看季衡眼神迷糊地看着他无动于衷,他就又瞥了徐轩一眼,道,“还要恭喜甫之你,你妹妹再过一阵子就要临盆了吧,生出了皇子,就是皇上的皇长子了。”
徐轩则是稳稳妥妥地说道,“只要能够母子平安就行,公主也没什么不好。”
赵家和徐家虽然暗地里波涛汹涌,但是明面上也没有太糟糕,至少赵致礼和徐轩,看起来倒还真是不错的样子。
季衡喝酒有点多,眼睛里盈着一汪水,面颊也是泛起红晕,一手撑着脸,说,“是时候回去了。”
抱琴过来扶了扶季衡,又小声对他说已经结好账了,马车也安排好了,季衡点点头,起身来,说,“走了走了。”
赵致礼道,“现在还早呢。”
季衡给了他的背一巴掌,说,“走了。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我母亲会担心的。”
赵致礼拉了季衡一把,把季衡拉得一踉跄,直接栽到了赵致礼的身上,赵致礼哈哈笑着说,“你这是投怀送抱呀。都这么大人了,还中了解元,还不敢晚归吗,你要被你母亲管束到什么时候。”
季衡喝了酒身体软得很,也不推攘赵致礼,只是向后伸了手,许七郎也喝多了,过来将季衡的手拉住,将他从赵致礼身上拉了起来,然后抱琴就顺势将季衡扶住了。
季衡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晚归,自然也不适宜让父母担忧。”
赵致礼喝得最多,虽然表现出没有醉,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醉了,夏锦过来问他,“还是不要骑马回去了,你乘我的马车吧。”
赵致礼道,“哪里用得着,我骑马就行。”
季衡看了他一眼,说,“还是乘马车吧,不然出了事,倒是我的错。”
几人从包厢里出去,下楼的时候,季衡差点摔了,最后几乎是被抱琴给半扶半搂着下了楼,晚上正是酒楼里客人最多的时候,季衡这一行都是年轻而风采斐然的公子哥,自然惹人注意,特别是季衡,因为醉酒而一副身酥骨软,眼神迷离脸蛋泛红的样子,被长高长大的抱琴搂着走,很是让人遐想。
抱琴总算是将季衡弄进了马车里,许七郎也上了马车,季衡上了马车就软了下去,许七郎赶紧将他搂过来怕他磕到了头,说,“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醉成这样了。”
抱琴道,“表少爷,是今日的酒后劲足,大少爷是这时候才开始上头呢。”
许七郎其实帮季衡挡了不少酒,只因他酒量大,这时候只是有一些醉意,倒还是好的。
许七郎说,“季衡是没法子送客了,你代他去看看两位世子和苏大人还有夏公子,和他们道别。”
抱琴应了之后就去办了,赵致礼还是被夏锦劝着去乘坐了马车,大家都有仆人照顾,虽然都有醉态,倒是没什么事。
抱琴一一替主子表达了谢意和别意之后就也回到了自家马车边来,坐在马车辕上,让马车夫驾车回家。
抱琴已经娶妻了,娶的妻是许家的一个丫鬟,嫁给他后,现在都成了季家的,因为已经成家,抱琴倒比以前更加稳重些,而许氏也有将他当大管家培养的意思,以后这个家总归还是季衡的,抱琴对季衡十分忠心,性格又不是个欺上瞒下奸猾的,在许氏心里也是可堪大用。
季衡回去满身酒气,许氏就把他好好埋怨了一顿,季衡晕晕乎乎的,也只知道笑,许氏只好亲自给他擦身收拾,嘴里说,“哎,我的傻儿子呀。”
季衡倒在床里,几乎没有什么神智,许氏擦了他的脸和颈子,又解开他的衣裳,因为没让丫鬟在旁边伺候,许氏一个人也有些难办,好不容易把外衣脱了,季衡突然反抗起来,伸手将衣裳护住,不让许氏脱了。
许氏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脸,他还是护住衣裳,许氏只好算了,说,“那就这样吧。”
季衡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由着母亲给脱了鞋袜擦脚。
总算让季衡睡下了,许氏还坐在床边看了看他,道,“以后可不要这么喝酒了,要是在别人家,被看去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么说着,她又蹙了眉,“得为你看门稳妥的亲事才行。”
季衡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许氏说了些什么,这个时候,他才是睡得最沉的时候,平常他心思多,往往睡得不沉。
第二天,季衡自己起身来,发现自己还是满身酒气,就愁眉苦脸起来,而且因为醉酒而有点头晕,让他很是难受。
他用过早饭,就让丫鬟给送了水洗澡,洗好之后,宫里就来了人宣他进宫去。
季衡已经准备要用心苦读了,没想到又要入宫,只得去换了身庄重的衣裳,随人入宫去了。
皇帝处理完事情到了勤政殿西阁,季衡正坐在榻上,用手撑着额头,倒像是在打瞌睡。
皇帝走到他跟前,他也没有发现。
皇帝说着,“这是怎么了,要睡觉吗,到床上去躺着吧。”
季衡怔怔回过神来,看向皇帝,要起身告罪行礼,皇帝把他按在了榻上没让他起来,季衡说,“不是要睡觉,是有点头晕。”
皇帝关切地说,“是病了吗。让太医来给把把脉吧。”
季衡道,“多谢皇上,不过不用了,不是的。大约是昨天喝了酒的关系。”
皇帝道,“喝酒,和谁?”
季衡笑了笑,就把和徐轩赵致礼的聚会说了,他知道皇帝肯定会知道这件事的,反而自己说了显得大方,皇帝也不会乱想,就又道,“没想到我走了三年,季庸和甫之都有了孩子了,听季庸说,他家那对儿女,就是一对活宝。”
皇帝点点头,说,“之前他家将那对孩子送进宫让太后看过的,朕也去看了,不仅长得可爱,而且十分壮实,只是两人似乎很不和,总是喜欢比较着又叫又闹。”
季衡道,“听闻徐妃娘娘已经要临盆了,要是一举得男,就是皇上的皇长子了。”
季衡的话里带着欢喜和恭喜的意思,皇帝坐在他旁边,却没有多少欢喜之意,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季衡在宫里留了午膳,下午的时候,他不仅是头晕,而且是隐隐有些肚子疼,他就想要告退先回去,但是又不好说自己身体上的原因,怕皇帝反而不放他走,要叫太医来给他看病,所以,他就只好熬着。
虽然三年未见,皇帝对季衡倒没有任何疏离,当天下午就和季衡说起政事来,季衡更是不好走了,一边听皇帝说话,一边回应他的一些问题,渐渐地时间晚了,季衡突然肚子十分疼,几乎是要忍不下去,皇帝见他突然脸色苍白,还开始冒虚汗,不禁十分担忧,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虚汗,问,“君卿,你这是怎么了?”
季衡虚弱无力地说,“皇上,没什么,我就是肚子有点疼。”
皇帝大惊失色,赶紧叫了宫侍去传太医,然后又将季衡扶起来,把他扶到贵妃榻上去半躺着,还轻轻揉他的肚子,说,“你怎么不早说。刚才一直都忍着的吗。”
季衡道,“多谢皇上,其实没什么,大约是昨天胡吃海喝地伤了肠胃。”
皇帝道,“你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还胡吃海喝。”
季衡发现皇帝有向许氏转化的意思,就只好笑笑。
季衡只是肚子隐隐发疼,也不是要拉肚子的意思,他自己被这疼折腾得心浮气躁,就对皇帝说道,“皇上,微臣想要告退了,回家去让大夫看看就好了。”
皇帝颇生气地说,“难道太医不更好些。你明明肚子疼,还要乱动么。”
他坐在榻边,手还是放在季衡的肚子上的,他发现季衡的肚子有点软软的,便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腰,还捏了一把,说道,“朕看你穿着衣裳显得清瘦,没想到你身上倒还有些肉。”
季衡无力和他讨论这个,小声回答,“我不仅腰上有肉,脸上也是有肉的呀,胳膊上也有。”
于是他是自作孽,皇帝又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发现季衡是骨架细,看着瘦,却的确是有一层软肉。
季衡半闭着眼睛忍疼,很快太医来了,却是给宫里看妇科的吕太医。
吕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精湛,特别是对妇科,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小太监去找太医的时候,因为说是肚子痛,也没说是谁肚子痛,而且是到皇帝身边去,看是小太监而不是大主管来找太医,显然就不是皇帝肚子痛,那也许是哪位贵人肚子痛,自然就让了正在值班的吕太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