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六年,秋
当阳谷内,祭神的巫师围绕着祭坛跳着神圣的舞蹈,口中念诵着凄凉**的祭文,宰牛羊以祭献上天,一匹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骏马被拉上祭坛,有巫师提刀将马头斩下,滚烫的马血淋在祭坛繁复的花纹上,穿着金色盔甲的将军在祭坛下将双手高高举起,接过那一瓮猩红的马血,手臂微斜,金甲被染红,他将腰间的佩剑摘下双手交给随从,随从捧着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那座车撵,将那把名剑放在撵前,长拜,躬身退下。撵上的将军缓缓走下将染着鲜血的剑拔出狠狠地刺进土地里,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是年,陈国休国大战于当阳谷,陈国五千轻骑越过天越山麓,深入休国境内,连克七城,逼近休国北部跃马原,休国分兵不及,于当阳谷惨败。
闵仲献表求和,双方于当阳谷签订盟约,休国国主膝下并无子嗣,着独女海棠郡主往陈国为质。
当前线的捷报传回汴梁的时候,林凌在御林军营里擦拭着那柄长刀,这是他下山时谢安交给他的,刀名岁寒,是用鱼鳞钢打造成的,鱼鳞钢这种材料不仅坚韧无比,而且有极强的延展性,无论砍上多久都不会损坏,刀身上的花纹是朴素的云螺纹,看上去有种庄重的美感。
林凌仔细的用柔软的棉布将刀身上的水擦干净,冰冷的刀锋反射出银亮的光芒。
陈三搭着二郎腿看着林凌将长刀归鞘说道:“林小子,你这刀可是我见过最好的刀,就连将军的睚眦都比不上,跟我说说从哪来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林凌摇头说道。
陈三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林凌不说别没有多问,想了想说道:“你这刀这么长,用起来会不会觉得不方便?”
林凌带着刀鞘虚砍了一下说道:“不会啊,我从小就用这种刀。”
陈三有些无奈的看着林凌,他不能想象林凌这才多大的年纪就要用这种刀,何况更小的时候,于是他说道:“真不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教你的。”
林凌沉默,谢安在他很小的时候并没有教给他太多的东西,直到三年前开始谢安才开始教他很多东西,军阵之术,治国之术,还有更加大逆不道的帝王之术,三年的时间很长也很短,谢安那浩瀚如海的知识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并不能够让林凌融汇贯通,只能强行教给他,留待以后靠他自己参悟。
“听说了没,当阳谷我们赢了,这次可是个大胜仗,休国连海棠郡主都送过来当人质了,那可是闵仲最疼爱的女儿。”陈三得意地说道。
“是么?这次领兵的是什么人?南宫吟?”林凌问道。
“似乎是一个叫付阵的人,可惜,休国也就只有一个南宫吟了。”陈三不无感慨的说道。
林凌顺着门外望去,只见一队骑兵顺着大路疾奔而去,他看见其中一个持枪的武士,沉默了很久。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商洛,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一样,呼啸着从他的面前经过。
陈国边境,梁旭山
华丽的仪仗缓缓地移动,车驾周围尽是穿着铁甲的武士,亮银色的铁甲看上去就像一道铁流,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一面大旗迎风飘动,火红色的蔷薇花仿佛跳动的火焰,整面大旗好像要燃烧起来。
纤细的手掀开幔帐,闵蓝看着已经有些发黄的树木,幽幽的叹了口气,已经入秋了。
“郡主,秋风凉,可别吹坏了身子。”驾车的车夫赶紧说道。
少女看着一株渐渐远去的枯树,直到消失在视野里才说道:“不妨事,原来这里的秋天与我们休国是不一样的啊。”
“可不是,我们休国可算得上四季如春了。”车夫笑道。
“是啊,可惜风景看的多了也就腻了。”
车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闵蓝依旧看着道路两侧的树木,末了说道:“这里虽然好却不是我的故乡啊。”
忽然远方传来阵阵的马蹄声,车架缓缓停下,甲士将手中的长枪举起,只听闻陈国边界有马贼出没,听马蹄声只怕这只马队不下百人,可是蹄声沉重,却又不像马贼。
只见路尽头扬起阵阵尘土,那是一队穿着黑色铁甲的骑士,人数不多只是这百多人的马队竟好像是千军万马一般。
为首的骑士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头盔上一只鹤羽在风中飘舞,这是陈国千夫长的标志。那人来的极快,片刻间便到了车队之前,马上骑士将手中缰绳勒起,高大的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响亮的嘶鸣。
银甲武士端着长枪警惕的看着这一队人马,尤其那持枪武士,那娴熟的马术在整个休国也绝难找出两个来。
马上骑士发生问道:“车架上可是海棠郡主?”声音洪亮透着一股子豪气。
车队中一骑驶出,说道:“正是海棠郡主銮驾,不知这位将军......”
骑士不待那人说完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道:“陈国先锋都尉商洛,奉国主令,恭迎郡主銮驾。”
闵蓝并没有回话,她透过幔帐的缝隙看到黑甲黑枪的商洛,有一些害怕。商洛面容虽然算不得美男子却也称得上一表人才,可惜闵蓝自小在宫中长大,没有见过像商洛这样极具压迫的人。
商洛的老师曾经对商洛有一番点评,大致是说,商洛这个人,方正严谨,戾气太重,令人见之畏惧。
只听车队中有人说到:“商将军辛苦,郡主舟车劳顿,有些困乏,只怕已经睡了。”
商洛闻言起身说道:“无妨,在下只是奉令保护郡主到汴梁城,既然郡主已经睡下,那我们还是尽快赶路。”说罢商洛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与几十骑会和引着车队向着汴梁城而去。
和商洛并骑的是休国名将南宫吟,南宫吟没有着甲,一袭青色长衫,看上去不像是将军更像是游山踏青的书生。
商洛并没有说什么话,黑色的长枪悬挂在马侧,他目光笔直的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天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