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
“我们胜利了!”
“荒人被我们打跑了!”
“万岁!”“万岁!”“万岁!”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胜利,小林子将他从家里带来的裘袄扔向天空,张望兴奋得把鞋跑掉了,老孙头捏着花白的胡子哈哈大笑。但最后都汇聚成一个声音:“萧战万岁!”
在这个世界万岁并不是一个犯禁的词汇,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可以用“万岁”这个词来表达对长寿的美好意愿。基本上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一个意思。
萧战前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于大家的推崇,心中的自豪是难以掩盖的。但他没有得意忘形,他不知道荒人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可能是一个时辰,可能是两个时辰,也可能是一天。但聪明人永远不会将生的希望,完全交由另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敌人。
待大家兴奋劲儿过了之后,萧战站在木楼上示意大家安静,因为这个地方站得高,看得远。
一场神奇的“战斗”让所有人对萧战信服无比,他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只需一个动作便可让上千人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们很兴奋,很激动,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危机远远没有离去,荒人随时都可以回来。”
说到这里,萧战忽然停下来观察大家的情绪变化,但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人惊慌失措,也没有人高声惊叫。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充满期盼的眼神,那是对他的信任。
但萧战却知道那不是信任,一场莫名其妙的胜利是不足以让所有人对他产生信任的,也许“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更符合萧战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荒人强大,我们弱小。”
“荒人身经百战,我们初出茅庐。”
“荒人装备精良,我们手无寸铁。”
“荒人身强力壮,我们弱不禁风。”
萧战每提出一点,台下的众人情绪便低落一分,连将荒人打败的萧战都这么说,他们是必死无疑了。
“但是……”萧战见气氛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又道:“尽管如此,我依然有必胜的决心。”
“荒人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我们以逸待劳,此乃一胜也。”
“荒人兴不义之兵,天道在我,此乃二胜也。”
“荒人一人双马,来去自如,而我等退无可退,唯死战尔,此乃三胜也。”
“荒人劫掠成性,利令智昏,而虬百夫长公正严明,此乃四胜也。”
“采石场三面环山,我等虽无兵器之利,但山高墙厚,地利在我,此乃五胜也。”
……
“荒人蛮横,军纪涣散,而我们虽乌合之众,但众志成城,此乃九胜也。”
萧战本只想激励士气,就算是欺骗也好。但渐渐地连自己都沉浸于编织的动员词中。
为什么一定要输?
刘邦赢了,曹操赢了,杨坚赢了,李世明也赢了,为什么偏偏我要输?
萧战扪心自问他文不成武不就,但他有一个时代的文明,就此而言,他不输任何人。当谈到第十胜时,他忽然拔刀向天空辟出一道霹雳,声嘶力竭地喊道:“最重要的,老子叫萧战,此乃万胜也!”
“万胜!”
“万胜!”
“万胜!”
萧战话音一落,教场上立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人人表情狰狞,战而胜之之心空前强大。
虬韧就站在萧战的身旁,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当萧战提及“万胜”之论时,连他也忍住不为之热血沸腾,像台下的兵士和流犯一样高呼“万胜”。看着萧战狂放却并不高大的背影,心头居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这小子天生就是当统帅的料。”
“现在,所有人分成四队,每队二百五十人。”
“万胜”论一出,萧战的声望空前,一千乌合之众竟然在十息时间内自觉站成四队方列,没有喧哗,没有推嚷。
“很好,第一队何在?”
“在!”
“第一队将石块全都搬上木楼,尽力而为,多多益善,不容有误!”
“是!”
“第二队何在?”
“在!”
“……”
萧战有条不紊地一千人划分为四个部分,命第一队将石头搬上城墙,以做关门打狗之需。
第二队则是在正门所对的空地上挖坑,一寸深,一拳宽,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这是应对骑兵最好的方法。
第三队在矿坑的所有洞口洒上火油,铺上干草。第四队则收集采石场中所有可以使用的武器,菜刀也好,锄头也罢,只要能杀人的便是武器。
萧战没有给他们安排具体的任务,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荒人何时就会赶回来,所以才有“尽力而为”之说。
萧战心里没底,他从没有打过战,顶多是在书中以及电视中看过,他只能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具体能够达到怎样的效果,便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
虬韧经验丰富,见萧战发呆,就知他怕了,上来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道:“怕个锤子,比这大得多的场面,老子不知道见过多少。”
萧战白了他一眼:“有这次危险吗?”
虬韧神情一滞,尴尬地咳嗽两声,正色道:“说实话,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样的战,看似一千对一千,其实……”
不言而喻。
连虬韧这样的大老粗都知道指望一千个流犯发挥多大的作用,是不切实际的。
这是一场还没有开打,便已经失败的战争,而战斗的目的只是让“能活之人活,不能活之人……死”如此而已。
老孙头和小林子主动去矿坑了,其实他想让他们两去收集武器,待战斗打响之后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会有一线生机。萧战已经不敢让他们在自己身边了,因为他现在是采石场名义上的“主帅”,也是大家所认同的“领导人”,如果连他都不能身先士卒,那所谓的“万胜”只能是更可笑的谎言。
但他们俩儿都不愿意,老孙头说他要乘着还拿得起武器,散发最后一点余晖,而小林子人小志大,一腔热血,要与荒人拼个你死我活。
萧战没有理由说服他们,更没有资格阻止他们,此战,不分男女老幼,都必须拼尽全力。
只为一活。
也许是上天眷顾,萧战提心吊胆了一夜,荒人还是没有杀回来。这意味着他们只需要再坚持四个时辰,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或许已经升到到半山腰了,只不过被浓云所遮蔽而已。
希望镇北将军不要像你一样被迷住了双眼,萧战看着那颗忽明忽暗的冬日有感而发。
越是这种时候,心情变越是焦急。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如玻璃一般一碰就碎。
忽然,萧战放在桌上的茶杯里荡起圈圈波纹。
萧战一惊,和对桌的虬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最复杂的情绪。
荒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