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拂过众人脸庞,风景依旧,唯有新尸渐凉。
悬崖之上,少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绵绵的抬起手,将一柄长剑递给自己姐姐,温柔笑道:“拿稳些,小心别割伤自己。”
“恩...”
苏沫小心翼翼的接过,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两具尸首,身子不由更颤了几分。
她从小到大,连杀鸡宰牛都未曾见过,更何况是杀人?
虽然在“大病痊愈”之后,女孩便明白自己总要见识到这江湖的腥风血雨,可她没想到“新手村”还没出去,江湖的狰狞一角便已揭开...
她尝试着开口,却发现喉咙早已干涩,嘴巴也哆嗦起来,竟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她也尝试着扭动四肢,可身子早已瘫软在苏白背上,只能下意识握紧他递给自己的长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她曾始终保持“外来者”对于“土著”的先天自信,可如今,这种自信已支离破碎,在鲜血与威胁面前变得无比苍白。
是的,还有威胁。
苏沫知道苏白虽然修炼出了灵力,可毕竟刚踏入武者境界不久,刚刚的偷袭只是取巧为之,正面比斗又怎么可能是这些名门大派弟子的对手?
而现在,她也终于感觉到少年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脖颈上晶莹的汗珠也缓缓流下。
而在他们对面,还站着两个明显更难缠的敌人。
女孩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更加懊悔。
如果不是为了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支线任务”,自己便不会落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小白也不会无故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苏沫便下意识抬头望向苏白。
让她惊讶的是,少年虽有疲惫之色,可却依然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笑。
这是一种怎样的笑容呵。
畅快淋漓,又无比满足...
苏沫心中奇怪,可苏白却似乎察觉到什么,轻轻说道:“别怕,有我在。”
不知为何,明明他的声音很轻,明明知道自己已到了绝境,可女孩竟有前所未有的安心。
无论世界变得怎样,至少还有他陪在自己身旁啊...
“放我下来吧。”
既然他敢为她拼了命,她又怎忍心让他独自迎敌。
“没事,你的腿脚不便,我一个人对付他们就够了。”
“恩?”
苏沫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中长剑却握得更紧了。
......
对面的少男少女在眉来眼去,孟惊风和那名壮汉也在面面相觑,都看得见彼此眼中的震怒与惶恐。
他们在宗门内作威作福惯了,江湖虽险恶,可他们从未涉及真正的江湖,即使与江湖武者有些往来,但也通常都是他们险恶了别人,又哪里遇过这样的转折?
需要童男童女才能采摘的“乾坤果”、住在群芳园隔壁的“王管事”、被石子绊得身形不稳的平凡少年、“乾坤果”落下不接住会腐烂,还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那少年竟从一开始便处处算计,待到时机成熟,绵羊变成了老虎,猎人亦成了猎物。
孟惊风又惊又怒,想要上前宰了这可恶的小子,却怕还有对方还有什么后手,踌躇着不敢轻易出手。
“少主,这小子使得是武馆所授的普通武技,而且他应该刚踏入武者一境不久,此刻似乎耗尽灵力了。”
说话的是孟惊风身旁仅剩的那名壮汉,他在拜入山河剑宗前曾是个小帮派头目,仗着有些许江湖经验,此时倒也反应过来。
但壮汉想不明白的是,这少年为何如此狠辣果决,面对武者二境的孟惊风竟拼死相搏,丝毫寻机会没有逃跑的念头...
难道他已经猜到少主要杀人灭口了?
如果这是这样,如果真有这般心思,那简直比孟惊云少主更可怕啊...
......
“普通武技?灵力耗尽?”
孟惊风还沉浸在刚才那惊艳一剑中,本以为苏白也是某个大宗门弟子,听壮汉这么一说不由朝苏白细细打量一番,见少年双臂微垂、两腿也在微微颤抖,心中大喜:“果然如此!”
可他踌躇片刻,又朝壮汉努了努嘴:“你去吧。”
“......”
壮汉一向明白自家少主是个草包,可没想到孟惊风居然如此胆怯,明明已是碾压之势,却真的不敢迎战。
迫不得已,壮汉提剑上前,大喝道:“小子去死!”
话音未落,寒光已现。
壮汉的实力虽在宗门内排名微末,可他毕竟已成为武者多年,无论身法还是灵力都远超同境武者,此时含怒出手,一招一式化作凌厉攻势,直取苏白周身要害。
山河剑派的武技不胜枚举,山河印、崩山指、裂河掌...可其最响亮的绝技自然是山河剑法,并以此成名于江湖。
此剑法以山为势,以河为力,施展出来时滴水不漏,宛若狂风暴雨一般。
苏白退无可退,索性迎面而上,与对方瞬间交锋在一起。
他所用的剑,是最普通不过的制式长剑;他所使的招,亦是小门小派都不屑去教的寻常武学。
可他敢打,敢斗,敢拼命!
数年来的隐忍,无法修灵的不甘,漫长日夜练剑的孤独,所有一切的付出,终在此刻喷薄而出,又酣畅淋漓。
悬崖峭壁,漫天剑影。
待到剑影落尽,两人也再次拉开距离,壮汉神情凝重,苏白气喘吁吁。
“你的灵力果然没有耗尽...”
壮汉沉声开口,心中却满是惊叹。
没人注意到,他持剑的那只手已悄然藏于身后,虎口不知何时被震烈,一边流着血,一边打着颤。
寻常武者刚踏入一境“入微”时,即使拥有灵力也不太懂如何运用,可这少年却始终信手拈来,而且无论身法还是力量都远超同境武者,甚至达到了二境“洗尘”的门槛。
可这又怎么可能?
即便是七大派里专修肉·身力量的瀚海玲珑,其弟子在同境时也不会如此夸张...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
他心中甚至在庆幸,若不是苏白灵力几近干涸,恐怕刚才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壮汉不由瞄了自家少主一眼,眼神中充满怨念。
少主,你这个瓜皮,枉我这么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