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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由于高墙林立,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到了傍晚时分,聚集起来的热气挥散不去,使得各宫都闷热难当。品书网(.VoDt.coM)
悦珺和瑾棠两人各抱着一大包洗过的干净衣服走出了慈宁宫花园,按照悦珺的计划,瑾棠向祺姑申请了她们二人到内务府运送衣物的差事,也赶巧这天送达内务府的衣物较少,于是仅派了她们两人前往。
一路上,酷热的天气和紧张的情绪让悦珺感到头晕脑胀,从慈宁宫花园到敬事房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和瑾棠一起向前走着,望着被太阳照得白花花的地面,她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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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咸丰三年七月中旬,当时正要去德安参加乡试的潭林与悦珺在巡抚衙门后花园中密会相辞。
几个月来挑灯夜读的日子让潭林显得稍有些憔悴,悦珺抚着他两腮微微长出的胡子,关切地说道:“胡子都没有剃干净,这个样子怎么上考场呢?”
潭林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语气依然自信而轻松:“若真要是考中了,我还真得蓄点胡子,那样不是更像那些当了乡绅的举人老爷了?”
悦珺被他逗笑了,但离别的伤感依旧萦绕着她,她把头埋在他怀里,说道:“听说战火已经烧到湖北了,巡抚衙门每天都在调兵到前线,真不知道炮火什么时候会打到这里!”
潭林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希望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于是温言道:“没事的,放心吧!老师只是学政,打仗是巡抚衙门的事,一旦战火袭来,学政没有守土之责,尽可退守后方。我此次到德安应试,一个月后就能回来,这次我只要能得了功名,就有机会说服老师,到时就娶你过门,咱们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生活!”
这番承诺着实打动了悦珺,但也让她心怀忧虑,她抱紧潭林,说道:“可是,今年皇上即位后的第一个选秀之年,我怕……”
“这个,”潭林扶起她的肩膀,“我早已想好了!”
潭林的料事如神总是能给她带来万分的惊喜,但她一时却想不通潭林会有怎样的方法能让她避过选秀:“想好了什么?”
潭林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那纸包的模样是药店里出售的成药包装,悦珺接过那药包,奇道:“这是什么?”
潭林说道:“现在已经七月了,照以前的规矩,选秀之期到了月底就已截止,所以,能熬过这一个月就万事大吉!不过,剩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到时真的有朝廷特使来武昌下诏选你入宫,那你就把这个药给吃了!”
“这是什么药啊?”悦珺不解,“吃了后会怎样呢?”
潭林笑道:“这是从古书里找来的方子,我已经试过了,吃了它之后,六个时辰内会有发热、皮疹的症状,发病的样子很像是得了瘟疫,一般的大夫是诊不出来的。如果朝廷选烐的诏谕到了,你就把这药服下,到时他们会派弄婆给你进行初检,她一看到你的病症,自然就不会选你入宫了!”
悦珺大喜:“真的?可是这药该怎么解呢?”
潭林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解,发病之时,忌吃鱼腥,十日之后药性自解!”
悦珺喜出望外,他很享受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惊喜,也很享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安全感,但想到自己为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竟然合谋去骗朝廷的选秀,不免心里有些羞赧,于是望着潭林说道:“还想着这些日子你尽用功读书了,没想到你在研究这个!”
潭林摸了摸脸上的胡子,笑道:“研究这个要比读书累多了,你看胡子都比读书时长得快!”
悦珺抿嘴一笑,轻捶了他一下。
潭林展臂将她拥入怀中,陶醉在她发丝的香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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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林赴德安乡试之后的第七天,太平军进入湖北,湖北全境戒严。
太平天国的东王杨秀清由于西征大军久攻江西南昌不下,于是改组西征军的指挥班底,由翼王石达开主持军务,取代赖汉英总领西征军。石达开改变西征策略,命西征大军从江西进入湖北,于是德安、武昌一线便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中,德安与武昌之前的道路也被两军封锁。
时任湖北巡抚的正是满洲正黄旗籍的崇纶,他姓喜塔腊氏,早年曾任内阁的笔帖式,后来升任军机章京,进入了当时朝廷的中枢机构,当时道光皇帝的几个儿子都年幼在读,于是崇纶又获得了内廷侍读的差事,由此攀上了恭亲王奕訢这条权力线。在道咸之交的时候,崇纶历任河道、按察使、布政使,最终于咸丰二年当上湖北巡抚,正式成为封疆大吏。
当时,由于太平军的策略是攻取湖北,打开通往河南、直隶的通道,于是石达开调集重兵攻陷了湖北的汉阳、黄州,并取得了田家镇战役的胜利,清廷对于湖广总督之职连番换帅,从徐广缙到张亮基,都未能抵挡住太平军的进攻。这时,崇纶以为湖广总督的位子应该挨到自己了,没成想朝廷让进士出身的吴文镕总督湖广,于是崇纶就借机百般刁难。
七月下旬的时候,武昌城一日数警,城中百姓惊慌不定。就在这个危急时刻,朝廷派来选秀的满洲都统来到了武昌,湖北巡抚崇纶由于留守武昌,于是就地方最高长官的名义接待了这位都统。
原来,这位负责选秀的都统原本的路线是先到江西,再来湖北,没想到江西战火绵延,从五月到了江西之后,就一直被困在那里,无法脱身。直到七月下旬才冒着危险,率队赶到了武昌。
选秀的名单朝廷早有备案,所以,这位都统拿出名册交给了崇纶,崇纶和那都统都是满人,相谈之下,交情渐近,于是崇纶拍着胸脯表示,此次选秀虽有战火,但自己一定全力配合,选秀之后,率重兵护送秀女进京。
于是,那位在战火中惊魂未定的满洲都统就放下心来,把选秀的差使全权委托给崇纶,自己和属下躲在行馆里,每日抽着鸦片来放松身心。
崇纶拿到名册后,首先看到了名册中有时任湖北学政青麟的女儿悦珺,于是便召集幕僚商议,决定在青麟的头上做一篇大文章。
“山翁,”一位幕友叫着崇纶的别号,“选秀的名册我们几个都看过了,不太明白山翁是何意图啊!”
崇纶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故作深沉地说道:“你们说说,各省的省府之内,哪三个官儿最受朝廷重视?”
这是有点考幕师的意思,一位幕友从容答道:“一省之内,督抚总辖军政之权,是为封疆之吏;朝廷人才俱出科举,学政由朝廷派驻地方,言贵身重。若说朝廷所重,总督、巡抚、学政关乎朝廷大计,自然非此三者莫属!”
崇纶点了点头,他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你们觉不觉得现在湖北的这三个官儿很有意思?”
众幕友一怔。
崇纶阴晴不定地笑道:“总督吴文镕是个汉官,巡抚和学政是满员,照例来讲,满员应该站在一条线儿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才对!你们说是不是?”
一位资深的幕友似乎明白了崇纶的话,他眼珠一转,似有所指地说道:“山翁的意思是,咱们借着青学政的爱女选秀之事,在朝廷那里造造声势?”
“怎么叫‘借着’?”崇纶白了他一眼,“不论怎么论,那也是我侄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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