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朱哥,戒指找到了,快上来吧!”
在慈宁宫绫月缇院中的眼钱洞中,几个太监向里面轻唤那名发现了潭林脚印的朱姓太监。
朱太监虽然年纪较长,但由于之前在宫里从事不入流的行业,所以一直未曾拜门,直到后来转至慈宁宫扫地,才得以归入太监中的最大一支谱系,但却排在了“德”字辈,所以在宫里的名字叫做“朱德荣”。按照“胜玉文德”排法,他要比贾玉湘和米玉山矮了两辈,算是孙子级别的。
米玉山想尽快结束这件闹剧,便也在伏在洞口,向里面唤道:“小朱子,快出来吧!”
朱德荣此刻已向东移动了十数尺,已经快到拐角的地方了,他趁着纸媒的火光,不顾上面的呼唤,自顾自向前挪动。
在拐角处,潭林正紧贴着砖壁立在那里,适才,那几名太监伸腿下来的时候,潭林急忙跨了几步,移到了拐角后面,虽然动静大了些,但朱德荣二人由于正向下探身,所以并未察觉。但是,潭林躲到拐角处以后,便不能发出任何响动,所以,他一直立在那里等着他们寻找戒指。
此时,虽然戒指已经找到,但潭林却听到一阵一阵地脚步踩水之声,并且越来越近,于是不由地紧张了起来。朱德荣手里的纸媒火光映在潮湿的洞壁上,摇摇曳曳、忽明忽暗的有些反射的光线,潭林望着拐角洞壁上的光线越来越强,感觉到了有人一直向自己走来,想到这里,不禁额头渗出了汗珠。
在洞口,米玉山见朱德荣始终没有出来,不禁奇道:“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在里面出什么事了?”
那名找到戒指的太监也感到奇怪:“适才我出来的时候,他就在洞下面不远儿啊,怎么我出来了,他却还在里面呢?”
贾玉湘在旁边一直在擦拭手中的戒指,对面前的事一点都不理会,直到他把戒指里里外外擦拭干净,才开始注意到众人的焦虑。
“怎么回事?”贾玉湘走到洞口,“那个小朱没出来?”
“是啊!”一个扫地太监答道。
“该不是冲了土地神,”贾玉湘道,“被魇了吧?”
太监们最信鬼神,被他这么一说,都不禁后背发凉,有几个胆小的,竟然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就在众人把神经绷到极限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米总管,敬事房的执事太监们马上要来您这儿拿人了!”
众人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才对话中的内容有所反应。
贾玉湘先是一惊:“敬事房来拿人?老米,出什么事儿了?”
米玉山本来就胆小,被贾玉湘这么一说,更是慌了阵脚,当下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啊!”
贾玉湘毕竟经历过大场面,此刻还算冷静,他对众人道:“老米现在马上去甬道那头迎接他们,能拖就先拖他们一会!”
“这,”米玉山指着地上的眼钱洞口有些迟疑,“这怎么办?”
“事情紧急,”贾玉湘急道,“你别在这耽误工夫了,这里我会处理的!快!快去!”
米玉山来不及多想,一边整理着帽子,一边奔了出去。
待米玉山出门后,贾玉湘便伏到眼钱洞口叫道:“小朱子,敬事房的人来了,马上给我滚出来!”
听里面没有动静,贾玉湘便对众人道:“他要是不出来,就先把眼钱给我封上!事不宜迟,弄好之后,咱们先绕到西边的甬道拐角,等敬事房的人走后,咱们才能出来!那帮执事太监专门找人的茬,咱们千万不能有把柄落到他们手里!”
说罢,几个扫地的太监便去搬动眼钱盖子,待到眼钱盖子挪到洞口的时候,朱德荣在下面露出带着污泥的脸来:“几位拉我一把!”
紧急关头,众人也来不及埋怨,便将他拉了上来,然后将眼钱封好,匆忙中把花架下略略打扫了一下。
贾玉湘见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于是向众人招手道:“带着你们的扫帚,快撤!记着,出门往西,脚步要轻!”说罢,紧随着众人疾步向西而去。
米玉山匆忙向甬道东面奔去,刚走到甬道口便看到二十多名气势汹汹的执事太监肃然走来,他迎了上去,略施一礼,正要说话,却见那些太监并不理会他,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穿过他一直向前而去。
米玉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他们。
领头的执事太监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的冷冷问道:“潭太医可是在绫主**里?”
“是,”米玉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便忙答道,“我家主子今儿稍感不适,所以请潭太医来问脉!”
那领头太监没有再说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敬事房的公文,高高举起,昂首向前走去。
米玉山见这阵势,仿如戏台上包公要铡人时,扮演王朝马汉的花脸摆的架式一样,心中惧意大增,头上的汗珠顺着脖子留了下来。快要走到绫月缇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刚才在院里并没有看到潭林,便忙隔着人群对那领头太监叫道:“公公!”
那领头太监停下脚步,众人也随即停下,领头太监问道:“何事?”
“这……”米玉山一边想着措词,一边道,“潭太医…似乎…不在我家主子这里!”
那领头太监见他神情慌张,言语可疑,便问道:“刚才你不是说在你家主子那儿吗?”
“这……”米玉山支支吾吾地道,“我早早就出来了,没……没看清楚!”
“胡说!”那领头太监厉声喝道,“我明明看到你从你家主子那里过来,什么叫你‘早早就出来了’!太医给后宫主子请脉,太监为何不在场?米玉山,你这样玩忽职守,是要作死么?”
被他这一喝,米玉山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领头太监不再理会他,甩袖转身,继续向绫月缇院中走去,身后的一众执事太监摸出锁链,紧随而去。
米玉山跪在甬道中,脸色惨白,精神崩溃地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潭林啊,我和主子都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