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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遗孀间的互怜之情(1 / 1)

紫禁城内廷的寿康宫,位于慈宁宫的西侧,在寿康宫院落南端的寿康门前,有一个封闭的广场,广场东侧有一道门可通向慈宁宫,被称为“徽音右门”,道光皇帝最年轻的遗孀绫太贵人便是通过这道门,从慈宁宫来到了寿康宫里。

寿康门内的正殿就是寿康宫,殿内悬挂着乾隆皇帝御书的匾额“慈寿凝禧”,殿内有东西两座暖阁,东暖阁改成佛堂,历代太后、太妃均在此礼佛。

绫太贵人来到正殿的时候,先朝的几位太妃太嫔都正手持佛珠,由太监、宫女们侍候着在东暖阁诵经。道光皇帝驾崩的时候,已过花甲之年,但他的妃嫔们大多都只有三四十岁,就连作为道光准皇后的康慈太妃,在这时也不过四十多岁。绫太贵人在其中算是年纪最小的,道光皇帝驾崩时二十八岁,此时也只三十二岁不到。

绫太贵人的总管太监米玉山此时正从后殿出来,他提前来打探康慈太妃的情况,见到主子,他忙上前轻声说道:“禀主子:太妃今儿精神不错,午睡刚醒,正在寝殿喂鱼呢!”

康慈太妃的寝殿位于寿康宫的后殿,有甬道与寿康宫相连,绫太贵人让米玉山先走一步,前去禀报,自己整整发饰,踩着花盆底,从甬道穿过,来到寿康宫后殿。

到了殿外,米玉山已经里面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是寿康宫的一位太监,那太监上前给绫太贵人行了礼,然后陪着笑脸,说道:“绫主儿,您可是稀客,太妃这会正在院儿里,您请进去吧!”

“好,”绫太贵人赞了他一句,“这声‘绫主儿’叫得可真甜,哪天到慈宁宫我那去,我赏你好吃的!”

“嗻,”那太监笑道,“蒙绫主儿抬举!”

绫太贵人在那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康慈太妃的寝殿,殿内天井下的院落里,康慈太妃拿着鱼食正在喂鱼,身边六个宫女陪护左右。

绫太贵人上前行礼:“给太妃请安,太妃吉祥!”

康慈太妃经过几天的调理,病势已然好转,此时的脸色神情已与那次昏厥时大不一样,自从那次急症之后,太医院几位御医拟定了一套很合理的调理计划,通过用药,她的症状缓解了许多,所以,咸丰皇帝才在这个时候提出移驾圆明园的日程。

康慈太妃见到绫太贵人前来请安,便把鱼食递给身边的宫女,嘱咐道:“刚才喂得不少了,少喂些就行了!”

宫女接过鱼食,应了一声。

康慈太妃又看了看鱼缸里的金鱼,这才转过身来,见绫太贵人仍在地上跪着,便说道:“起来吧,在我这儿不用那么拘礼!”

“是。”绫太贵人站起来,“太妃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想必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来,”康慈太妃引着绫太贵人来到屋内,“坐下来说。”

在屋里坐定,康慈太妃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这身子骨啊,算是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说不定啊,哪天又得回去!”

“太妃想多了,”绫太贵人劝解道,“前些日子天气太热,难免会有些不舒坦,这回移驾到圆明园,太妃便可以好好儿地静养一番。等冬天再回来,脸色肯定又是大不一样。”

这几句奉承话倒是迎合了康慈太妃的心境,她拿着药茶喝了一口,问道:“慈宁宫那边住着怎么样?你也不常来我这儿坐坐!”

这句话字面上像是关切,实际上暗中带讽,绫太贵人心中暗道:“把我分到慈宁宫,不就是你的主意吗?这时又来说风凉话。”心里这样想,但嘴上仍得带着笑脸说道:“慈宁宫里也清静,往年佛堂里还能听到钟声,这些日子连佛堂的动静都没了,十分清静。”

“哦。”康慈太妃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慈宁宫佛堂里的人,大多都到寿康宫的东暖阁了,所以那儿也就清静了许多。”

“刚才来的时候,”绫太贵人道,“我在东暖阁也听到了,太妃太嫔们好像在里头诵经呢。”

康慈太妃道:“她们不懂诗词歌赋,也只能每日诵诵佛经,不像你,唐诗宋词的,都能信手拈来。”

道光皇帝在晚年时,能够宠幸绫太贵人,也不仅是因为她的年轻美貌,更重要的是她的聪明和才学,这一点和咸丰皇帝的生母孝全皇后十分相似,所以道光皇帝在她身上找到了许多孝全皇后影子,这一点在当时让以康慈太妃为首的许多妃嫔都心生妒忌。康慈太妃刚才的这句话,也透露出这种心理。

绫太贵人听出来话中的意味,当下想了想,说道:“女才无才便是德嘛,诗词一路,多是扰人心性的,近日我也是读读佛经,让心里有个着落。”

康慈太妃虽然有嫉妒之心,但先帝逝世已久,自己也是刚刚在重病中幸免生还,所以也就不再去追念以前的宫廷恩怨,当下语气淡然地说道:“你能来看看我,我也很高兴。慈宁宫是清苦了一些,宫里有什么照应不到的,你就来跟我说,能帮你的我尽量帮你。”

这番虽然在语气上没有什么关怀的意思,但绫太贵人还是听出了康慈太妃尽释前嫌的意思。康慈太妃在道光皇帝死后,倚仗自己的权势将她分配到破旧的慈宁宫居住,也是出于挟私报复,但事隔有年,往事如烟,此时这番化解恩怨的话也让绫太贵人颇有感慨。

“蒙太妃挂念,”绫太贵人仍旧保持着礼数,“消磨时光的日子,清苦些倒也不算什么。太妃明日便要移驾圆明园了,我怕您明儿走得匆忙,所以今天特来给您送行。”

这次移驾圆明园,在先朝妃子里,只有康慈太妃和道光的几位太妃随行,那几位太妃是和康慈太妃比较要好的,咸丰皇帝安排她们随行,也只是让她们陪着康慈太妃聊天做伴而已,所以大多数先朝妃嫔还是留在紫禁城里,绫太贵人自然也在其中。

康慈太妃似乎看出绫太贵人有事相求,便说道:“你也有心了。这次到圆明园,得到了冬天才能回来,一走又是几个月,你在宫里有什么事便说出来,走之前我还能帮帮你。唉,咱们都是侍候过先帝的,也都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的,都不容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绫太贵人想了想措辞,说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想让太妃帮忙。”

“直接说吧,”康慈太妃终于露出笑容,“没事儿。”

“是这样的。”绫太贵人道,“宫里太医院的太医们用药,大多都剂量较小,这太妃您也知道。”

“是啊。”康慈太妃笑道,“御药房煎药的规矩,太医和院使都得喝一份,他们出于私心,自然不肯把剂量加大,这也是几十年的陋规了!”

绫太贵人点头道:“奴婢早年有些妇科顽疾,始终医治不得法,一到夏天便复发剧烈,十分受罪。近日托太妃的洪福,有一个外省推荐的医生开了个方子,有些成效,所以想一直由他来诊治调理。”

“哦。”康慈太妃道,“这是小事儿,我给内务府说一声就行了,让那位太医到慈宁宫当值,作为你的主治医生!”

“谢太妃的恩典,不过,”绫太贵人见策略有效,便向下说道,“太医院拟了到圆明园当值的名单,名单里有这位太医,所以……”

“哦?”康慈太妃奇道,“外省荐来的医生不是还不到一个月吗?怎么会派到圆明园去当值呢?是哪位太医?”

绫太贵人有些紧张地说道:“就是给太妃开了‘生脉散’方子的潭太医,湖南来的。”

“哦,是他啊!”康慈太妃想起来了,“老六很看重他的方子,让他去圆明园当值,恐怕正是老六的主意。”

“老六”就是恭亲王奕訢,他在兄弟中排行第六。

绫太贵人道:“正是恭亲王的特简!”

“这,”康慈太妃突然有些为难地道,“这也算是他的一片孝心,我要是让那个潭太医留下,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这件事怕是不好办啊!”

绫太贵人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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